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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队的夏天第一季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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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类:综艺大陆2019

    主演:马东,吴青峰,张亚东,高晓松,乔杉,欧阳娜娜,大张伟,老狼,白岩松,李宇春,朴树,谭维维,赵子健,石璐,何一帆,高虎,宋捷,张静,迟功伟,孔阳,黄子君,韦伟,徐彪,彭磊,庞宽,赵梦,Hayato,刘葆,尚笑,刘经纬,吴金迪,刘忠,陈亚光,欧洋,李鹏,田健华,叶景滢,李红旗,蒋晗,张浩亮,姚浚民,古欣玉,推机,杜秉鸿,Ringo,卡菈,阿怪,黑轮,张哲轩,熊花,小羊,阿龙,阿麦,万里,帆帆,斯斯,玛斯卡 

    导演:李楠楠,王雪,陈雨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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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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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由爱奇艺出品、米未制作的2019重磅原创音乐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集结了反光镜、痛仰、新裤子、旅行团、鹿先森等31支最具代表性、最具影响力的中国青年乐队,他们将通过不同主题单元的内容设计及音乐表演,展现乐队原创音乐魅力与创造力,以此争夺年度最受大众喜爱的HOT5乐队席位。在最强音乐伙伴:摩登天空、太合音乐集团、草台回声,以及最大音乐交流平台街声的鼎力支持下,《乐队的夏天》将打造这个夏天最引人瞩目的音乐盛事。

     长篇影评

     1 ) 乐队的夏天,这个综艺有点意思

    在第一期播出之后,引发了众多乐迷和网友的讨论热烈讨论……这里我想说说自己的看法。

    《乐队的夏天》,有乐队的常态

    近年来,有很多平台都曾尝试做过关于“乐队”的节目,但最终都变成了食之无味的弃物(具体哪几个我也不举栗子了,并不是想diss谁)。但《乐队的夏天》显然是抓准了乐队的脉络:

    首先,在这个节目里没有空洞的谈理想,因为真正的乐队只是通过他们的音乐作品制造理想,从不在言语上堆砌词汇来阐述理想,所以,抛开空中楼阁的缥缈着眼乐队本身,这样的做法,很乐队!

    其次,将不同风格和类型的乐队凑在一起,并不刻意进行分类、不去强调谁更胜一筹,只靠音乐实力来说话。而且,剪辑之后,呈现出来的节目,依然保留了很多乐队性质的语言方式:直白、鲜活。如果你经常跟乐队的乐手们在一起,你会发现,这就是他们的常态。

    《乐队的夏天》,请用综艺的眼光看待它…

    大反是这个节目里第一个被安排登台的乐队,他们演完之后,我发了友圈说:叶景滢的鼓,如果在专场或音乐节会比节目里solo的更好,更尽兴。

    就是如此,因为这并非是一场音乐节,也并不是一场演唱会,从演出空间、演出设备到演出氛围都不是同一个维度,在节目里只能尽可能呈现出当下条件最适合的状态。所以,我们不必苛责。那种“这一点都不摇滚”、“太不小众了”……OK,如果你不要求大排档做的餐饭与米其林餐厅同级,拜托也请对综艺宽容。

    至少我相信,用心的乐迷朋友们都可以从节目的片花里、从舞台背景效果里看到对很多经典乐队的致敬元素。细微之处见本质,《乐队的夏天》的确是一群懂乐队的人在做的节目。

    《乐队的夏天》,他们身上有我们的缩影

    张亚东:他代表了一个行业态度。在给“邦邦乐团”建议的时候,无论从成员的个人发展还是经纪公司层面,都给出了行业从业者最善意的态度,这就是乐队圈子的特点,他们希望有更多出色的人才涌现出来,大家彼此交流、包容共进,而非此生彼亡的市场竞争。

    高晓松:传道授业解惑的科普角色,能够让大家更沉浸在节目体验中,可以说晓松老师几乎零瑕疵的交流应对,让这个节目更为生动。而他的经历和经验,往往能够直抵一个乐队最核心的部分,柔软且舒服。

    吴青峰:音乐人本体。能够站在音乐人角度来考虑和表达想法,让节目本身多了一面镜子的作用,在综艺的基础之上能够引发音乐人群体的思考:何谓坚持、何谓改变、何谓发展,是他们可以碰撞出来的东西。

    马东:从音痴到乐迷,我想这将不仅仅是这个综艺节目带给马东老师的改变。也是《乐队的夏天》能够带给更多人的改变。或许资深乐迷会觉得马东老师的一些问题很“小白”,但恰恰如此节目才会有看点。哪一个资深乐迷不是从小白成长起来的呐?

    乔杉:看似打酱油的诙谐角色,确实实在在的迷过很多乐队。这样的人或许是你,或许是我,更有可能是随便一个某人…无论社会角色是怎样的定位,内心中对乐队是充满信心和激情的。

    《乐队的夏天》,希望你保持创立的定位,继续做下去,不要在意或好或坏的评价…

    《乐队的夏天》,希望你会火起来,但不火也没关系,懂的人懂、欣赏的人欣赏就好…

    《乐队的夏天》,希望来到你节目演出的这些乐队,未来有更好的发展,但出场费涨幅不要太高……

     2 ) 张亚东哭,是因为我们全都经历了失败的二十年

    原载公众号「虹膜」。

    ——————————

    《乐队的夏天》里最新的一期,盘尼西林唱完改编的朴树的《New Boy》,张亚东哭了。

    他摘下眼镜,跟大家说对不起,拭着泪。

    然后他发微博,承认自己对这种感动,「毫无办法」。

    在那一刻,他不再是金牌音乐制作人,也不再是中国流行音乐教父,而是一个乐迷,一个对音乐永远保持热情的New Boy。

    因为这段眼泪,《乐队的夏天》也得以完成了把中国的摇滚乐文化,或者再宽泛一些,青年乐队文化推向大众的目标,即便这里面的许多人,已经不再年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流行音乐和摇滚音乐是一组相对对立的词,非要概括,或许可以用大众VS小众这样粗暴的概念。

    在这几十年的发展中,两者的逐渐融合让这种界限开始模糊不清,而张亚东便是中国音乐圈中,让这两股风格融合在一起的重要角色。

    有一个说法是,在张亚东之前,北京音乐圈中关于摇滚和流行的界限是非常清晰的,但在他开始帮不同风格的音乐人制作之后,两者开始渐渐互通。

    比如他很喜欢地下婴儿乐队,而王菲的《闷》就是直接受这支乐队风格的启发;再像是至今仍然被看做先锋姿态的《浮躁》中的那部分Lo-Fi风格,也是当时的流行音乐圈中非常少有人尝试的操作。

    《乐队的夏天》中的这31支乐队,有的在乐迷圈里听起来是爆炸性的量级如新裤子、痛仰;有的则相对年轻,如VOGUE5、BongBong。但对于非乐迷群体而言,这些名字无疑是陌生的。

    节目其实并没有要传播摇滚文化,或说摇滚文化在如今,至少在这档节目的乐队构成中本身已经是一个不被特意强调的概念;它也并没有想要让大家真的了解、熟悉这些乐队,因为节目的主要形式,是让这些乐队翻唱大家耳熟能详的金曲,而非对这些乐队的代表作进行再展示;但它毫无疑问完成了从小众跨越到大众的突围,作为一档娱乐节目,这足以被称之为成功。

    而在这背后,它让人想到的最重要的问题是,乐队文化/摇滚乐文化究竟如何影响了青年一代的生活?

    这和乐队文化/摇滚乐文化是什么,是同一个问题。

    摇滚乐文化对于国人而言是种舶来品,这还要得益于国门大开之后,作为工业垃圾来到国内,出现在北京和沿海城市天桥和地下通道的那些打口带。

    它们是时代的衍生品。

    就像张亚东说的那样,「每个人都不能单独拎出来,独立于那个时代,那时代周围的人。」

    中国乐队文化也是如此。

    中国摇滚乐从崔健的《一无所有》开始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共识,但事实上摇滚文化的萌发比这更早,一种说法是从七合板乐队和不倒翁乐队开始,第一代摇滚人几乎都与这两只乐队有关。

    而在崔健自己看来,时间线可能还要早一些,「对我们影响很深的一个乐队叫北京地下,也叫大陆乐队。他们在做摇滚乐的时候我们七合板还没有开始组建呢。」

    从崔健、唐朝、黑豹,到魔岩三杰、北京新声,中国乐队文化风格背后站着的,都是我们所处的时代的历史。之所以不想用摇滚来作为限定词,是因为这种现象同样广泛存在于流行音乐领域。

    就像前不久刷屏的罗大佑演唱会承载了一代人的时代记忆一般,在他进入大众视野的年代,恰好是台湾向解冻期转型的年代,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罗大佑的文化意义和崔健几乎等同。

    他们所代表的精神与表达,早就已经超过了音乐本身,是青年一代在当下的困苦,对未来的期冀,也是时代的呐喊。

    张亚东说起过一段很久远的经历,在早年间走穴演出的时候,乐队的一把吉他丢了,在他们报警之后,剧场的看守者就上了吊。

    张亚东这么解释他的感受——

    我有点理解那种压力,特别是在那个时期,我突然觉得人们还没有摆脱一种沉重的东西。我后来也意识到,那个时候的流行音乐,不只是一种音乐,它更像是一种精神寄托,我能体会到观众需要那种声音。

    音乐更像是一种精神寄托;而制造这些音乐的人,便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精神领袖。

    我们或许可以称之为精神的偶像,它所对应的是利奥·洛文塔尔在《大众偶像的胜利》中所定义的第三阶段,第一阶段的「生产的偶像」多为一战之前政治、商业、科技等严肃领域中的名人;第二阶段则是战后在电影界等娱乐领域中的「消费的偶像」;第三阶段则在五六十年代前后,与二战结束后的时代变革声息相通。

    哲学思潮、电影运动、嬉皮士一代,鲍勃·迪伦、披头士、大卫·鲍伊,它们不再仅仅是一些名字,而是成为了一类指向某种共同意识的名词,乐队文化、摇滚乐文化、嬉皮士文化都可以是它们的代名词。

    但这些名字最根本的意义在于,通过音乐,聚集起一点什么,再反对另一些什么。

    身为乐迷的我们,在追随这些音乐和音乐人的时候,也因为这种聚集和反对,确认了一部分自我。

    《乐队的夏天》一个特别的设定是,张亚东等人,并不是作为导师或者评委的身份坐在台下的,而是以超级乐迷的身份坐在台下,以乐迷的身份去感受和聆听。

    当然,在点评的过程中,他会运用专业技能,即从纯理性的音乐技术层面去为观众解读音乐、科普中国摇滚乐发展史;但更深一个层面,他是从完全感性的层面,即艺术的创造力层面、它作为一件公众产品,和私人体验的切入之处去感知音乐的。

    张亚东看到小乐坐在那里唱歌,就想起来了帮朴树做《我去2000年》那张专辑的日子,朴树把自己租的房子的地下室改成排练室,两个人一边看世界杯一边做唱片,很艰难,很多时刻都感觉要做不下去了,但是,那就是个做音乐的最好状态。

    那是张亚东的理想年代。

    我们之所以会被摇滚乐打动,并不在于它的那些被人反复咀嚼的标签,比如反叛、自由、抗争、愤世嫉俗、怀疑,等等等等。

    而是因为,摇滚乐所提出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想象自己理想年代的问题。

    这不由得让人想到鲁迅在《导师》中写过的一段话——「要前进的青年们大抵想寻求一个导师。然而我敢说:他们将永远寻不到。」

    正如导师永远寻不到,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理想年代呢?

    它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也正是它与现实之间的不同让我们落泪,而摇滚乐,则在那片刻之间,让我们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有趣的对应是,盘尼西林翻唱的《New Boy》之所以那么让人感动,一部分原因是它的歌词,勾起了许多人对千禧年之际充满时代元素的回忆。

    歌里面唱:

    快来吧奔腾电脑
    就让它们代替我来思考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
    轻松一下WINDOWS98

    而罗大佑也在《未来的主人翁》中唱到

    曾经一度人们告诉你说
    你是未来的主人翁
    ……
    我们不要被你们发明变成
    电脑儿童

    《未来的主人翁》是1983年,《New Boy》1999年,但却在某种程度上有了遥远的呼应。打动我们的真的是那种时代感吗?真的是回首再看,歌词中预言实现的电脑时代吗?真的是2000年以后,时代在变得更好还是更坏的问题吗?

    是,也不完全是。

    张亚东在哭过之后,戴上眼镜,说了一段仿佛是解释自己眼泪的话:「那时候我们写歌,叫《我去2000年》,大家对那个2000年,充满了期待,觉得一切都会变很好,结果好吧,就是我们老了。」

    从《New Boy》的发行的1999到现在,刚好二十年。张亚东的眼泪,并不仅仅为盘尼西林改编的真挚而流,更多是为这二十年而流。

    二十年等于两代人,人生寿命的约四分之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少年老成,足够游子归家;足够乐队巡演全世界好几圈,足够一拨人聚了又散;足够当初稚嫩的创作者学会沟通、表达,或许还有妥协;足够那些当年狂热的音乐人们都有了家庭步入中年,然后看清楚这时代的样子。

    往小了看,它是音乐从开盘带倒带时的漫长等待,到如今全数字化即时的改变;是从打口带到数字版权的线上时代;往大了说,它是老去,是岁月蹉跎,是前赴后继的New Boy;当然,也是和歌里完全不一样的21世纪。

    不止张亚东,我们都经历了这样的二十年。回头看,竟发现那已是最好的时代,我们当时真是太天真。

     3 ) 给今年夏天遇到的男孩儿们---(三)新裤子篇: 夏日终曲

    《 别再问我什么是迪斯科 》 :“每当迪斯科音乐又响起,假装我们还是在一起”

    新裤子是个成立超过二十年的乐队,成员几经变化,身上却始终有着异常冲突又和谐,既复古又新潮,既怪异又奇妙的前卫感。四个人好像就是一幅社会群像。彭磊代表着颓废又滂湃的理想主义和入世又清醒的现实主义,庞宽代表着野蛮生长的前卫犀利的文艺感,赵梦代表着新式独立女性的又飒又酷,视觉系的Hayato有种放在任何一种思潮里都合理的百搭感。

    第一次见到彭磊,觉得这个明明讲话时蔫儿着脑袋口无遮拦得让人无奈皱眉头的家伙一上舞台就跟磕了药似的充上了电,好像音乐一结束他就会又回到琐碎暗淡无光的日常中去了。

    《花火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表演,包含所有荒谬和疯狂” / 《一场游戏一场梦/我爱你 》

    乐队文化区别与其他音乐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他们需要表达,需要输出价值观,不仅在音乐里,还在个人言行举止里。对于我来说,乐队文化本身就是一场行为艺术。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听汪峰很少真正感动,我实在没办法去相信这个穿着皮裤,买大钻戒求娶了女明星,在选秀节目里转椅子的男人去唱的那些苦闷的现实主义以及拧巴着和生活较劲的理想主义。对不起,这确定只是我嘴贱刻薄又酸腐的偏见,别在意我说的,也别把任何人说的当标准。我仅代表自己,在适当尺度内和合适语境里,我们都该有自由表达主观喜好的权利,而旁人的审美应该与自己毫无关系,用独立共情代替三观审判是提高艺术欣赏水平唯一的出路。我其实并没有贬义,我也想买皮裤,我爱看她娶的女明星的戏,我最喜欢的男歌手也曾是转椅子比赛评委。我从来不认为乐队就该活在地下的livehouse里,我支持他们去综艺节目里唱歌去商业代言活动上唱歌甚至去春晚上唱歌,我反对音乐圈的鄙视链和政治正确,我只是单纯不信他唱的罢了。

    而新裤子唱我是信的,至少在一首歌的短短五分钟里是信的。

    新裤子一直在节目采访里说着丧气的话,他们说过了这么多年大家还都这么平凡,他说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有流量,他说年纪大了燥不动了下台后一片灰暗。可是他们却又尊重节目规则无比认真地投入比赛。即便他们可能并不认同自己在做的事儿甚至在唱的歌,可却依然不知不觉融入了这荒谬疯狂的呐喊里,融入这一场游戏一场梦里。冷静着分裂着也感性着燃烧着,多诡异,多动人。

    这些少年时代一片灰暗的自卑男孩儿们,如今人到中年,却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这可比什么都值得吹嘘。

    《 Everybody is here now》

    庞宽是上一代中国北方城市新潮文艺青年的典型形象代表,骄傲,个性,前卫,犀利,有着独特的美学体系。这是首发行了十几年的歌,除去现场合作者演唱上的瑕疵,这场表演光是能够存在就已经是意义了,更别说今天我们能在一个综艺节目上看到了。我是看到这里才觉得新裤子应该是第一名的,换句话说,即便这是一个热闹的综艺节目,他们可能也需要承担这个第一的责任。

    诚然如果这首歌请了张蔷,这一定是一个更加新潮的表演。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我觉得正因为请了Cindy,这才成就了这种荒诞魔幻冲突的后现代行为艺术的感觉。采访里,他们说贾樟柯拍摄《三峡好人》那个小镇某个小卖部里放了《Everybody》,这可能是这一场黑色幽默的行为艺术最终落地的现实版。在这个现场里我仿佛看到了贾樟柯电影里那些空洞荒诞的县城,同时又好像有姜文、伍迪艾伦或是其它文艺片导演的电影里那些虚无晦涩的意识流。

    城市新潮文艺青年和小镇无知少女之间可能永远存在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代表城市文化浪潮的青年可能依然有着高傲的精神洁癖,代表城镇审美的少女可能依然精神贫瘠而不自知,可当音乐想起,他们隔岸大喊:Everybody is here now,他们的手交叉在一起,我看到了来自不同精神等级的人在一个舞台上实现了最大限度的和解,所有人都平等地站在这里了。两种南辕北辙的文化类型异常冲突又和谐地杂糅在了一起。

    我童年就是来自一个小镇的边缘,俱乐部放着难听的音乐,中国的小镇和县城普遍是文化荒漠。我在那里长大,不论年龄,不论阶层,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六便士,没有人看得到月亮。我长大后出了国,又回到北京,我在各种思潮的冲击下学习着成长着也矛盾过不解过。就文娱圈而言,今天中国是一个以网红广场舞为代表的城镇审美时代和流量偶像为代表的滤镜时代。我始终认为审美不应该分高低贵贱,如果广场舞大爷大妈真的能在网络神曲里得到快乐,他们在音乐中有了感情投射, 那么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好音乐,他们的精神生活同样值得尊重。如果少女粉丝们能在对流量明星的人设的崇拜里获得安慰,那么他们的存在就是有价值的,情感互动也是完整和有效的。市场和时代审美互为因果,在巨大的生活压力面前,人们需要没有灵魂的网络神曲,需要不用动脑的综艺节目,需要修图滤镜网红,需要漂亮的精心化妆的偶像说着讨巧的话。可我总是在想,我理解市场经济环境下偶像明星钱赚得如流水,这是资本游戏下的必然。可这些独立音乐人们明明做着这么棒的音乐却在市场边缘苟延残喘,他们真的不配也分一杯羹吗?这样巨大的差别是常态还是病态呢?

    市场和自我表达是否对立 ?到底该不该相信大众审美?时代精神是靠什么进步的,是共鸣还是前卫?新裤子,曾清高地表达过自己,也曾无奈地妥协给市场。对于我来说新裤子这样既有市场又有自我的老牌乐队应该是有社会责任感的。我们当然需要 《生命因你而火热》,或是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这样的作品,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自己,心灵得到了抚慰和力量,音乐是需要被理解的。但是当理解带我们来到你们面前,我依然希望你们警醒自己去坚持反叛,做只为你们自己听的音乐,做可能现在没人听得懂的东西,希望还能有更多等下一个十年回头才能看懂的《Everybody》。

    如果这个节目给这些乐队带来了关注,我自私地希望,他们应该把自己逼得再紧一点,愿意用更前卫的表达消耗在这个节目获得的流量。

    《生命因你而火热》:“那一团耀眼的火焰 在燃烧着你和我 那刻骨铭心的恋爱 总带给我伤害 那平淡如水的生活 因为你而火热”

    中国独立音乐过去二十年一直是一个要死不活的状态,很多时代的发声者在现实中渐渐沉默,精神在物质生活的折磨中渐渐枯萎。"有人堕落, 有人疯了, 有人随着风去了。" 新裤子是摇滚乐在时代洪流中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他们唱过朋克,唱过新浪潮,唱过土摇,在对市场的妥协的缝隙中发声,在逼仄的表达空间里始终思考。这些年我们一遍遍提起着当年燃烧在红磡的中国摇滚乐,那个也许光芒万丈的时代早就奔腾不复了,摇滚精神从来不该是矫情地抱着回忆取暖。这么多年过去了,港台流行音乐逐渐没落了,流量偶像的时代到了,时代更迭,一代代人老去,一代代人年轻,这些独立音乐人心中依然火热如初。

    张亚东在新裤子唱完 《生命因你而火热》 的时候提到高更,在我看来他跟离家出走的高更不能算一个类型。彭磊本质上还是一个接近生活的人,甚至被现实推动做了一个生活的体验派。这些年他上过班儿,拍过电影,画过漫画,制作过动画,自制也胡乱地生活过。家庭生活可能是文艺的死敌,却不是现实主义的死敌。要不是他女儿满屋跑,吵得他没有弹吉他的地方,也不存在生命因什么而火热这个问题了。 新裤子和大张伟曾是同一个时代的音乐人,他们个性里承受孤独的能力不同和命运的捉弄让他们如今走上了两条南辕北辙的道路。可在我眼里,彭磊和大张伟在某种意义上依然是同一类人,他们看着彼此像看着生活在别处的自己。他们聊着现实主义但依然怀揣着理想主义,是表面聪明入世但内心依然坚守赤诚的人,在现实的打击下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程度地妥协着,开解着自己的苦闷,又顽强地抗争着,清醒地审视着,警惕自己的所有虚伪,勇敢表达。

    一个好的现实主义作品,就是这些词句里的每一个你都用过,你甚至都不用细想就能全部理解。可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你就是停止不住心潮澎湃。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是一把刀子,不留情地给你的心戳出一道道口子。 迈向30岁,与其说我担心孤独甚至是终其一生,我更害怕最后一天终于还是跟一个没有爱情的在一起,自欺欺人一地鸡毛凑合着过完余生;与其说烦恼现在的糟糕,我看着办公室大姐脸上的菜色,我更焦虑会不会就这样再过二三十年,这就是我的一辈子;与其说忧愁变老本身,我更恐惧生命里再也没有可以让自己火热的东西。

    我曾经嫉妒那些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一生顺遂没有任何生存压力的人。我如今我嫉妒死这群这些还能为自己热爱的事情燃烧着的人,这样的一生才叫没有白活。

    《夏日终曲》:“不期而至的大雨,将我们困在一起,你唱着烦恼的旋律,已把我深深吸引”

    彭磊是个怎样的人,我忍不住透过手机屏猜想。他是玩世不恭的, 贫嘴毒舌的, 幽默的,敏感的,聪明的,清醒的,深刻的,自制的,倔强的,纯真的......想尽了所有的词儿最后都觉得还差点儿什么。我后来想到了个形容人性最基本的词儿,他还是善良的。我看到他贯穿始终地给同辈和后辈们赞赏鼓励和安慰的时候,看到他在台上害羞地为濒临淘汰的乐队跟专业乐迷求情喊话的时候,看到他把追忆青春情难自抑的大张伟喊上台给他背上吉他的时候,看到最后一期他郑重地感谢节目组的时候,我实在没想到这是一开始就嘴欠地说着那些倒霉话的家伙。一个表面厌世的人一旦温暖起来,你就恨不得把自己原本藏得好好的温暖也郑重地拿出来全部回报给他。

    这群人身上都有着未被打磨的纯朴,感性和可爱。我变态地特别爱看这群原本只存在音乐节和Livehouse里的中年老哥们,这些心高气傲的艺术家们在一个网络综艺节目里被分数PK折磨得压力大到撑不住,没有灵魂地配合赞助商口播,被逼着坐在一起看其它乐队演出,一开始又酷又疏离格格不入互相看不上,到最后被对方打动娘炮地又哭又拥抱。我觉得这些场景,本身就是戏谑又动人。看,你们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明明做着不喜欢的事情,却做着做着自己也入戏了。

    燃烧完这个夏天,曲终人散后,我们还剩什么了呢?激情枯萎,回归到漫长的平淡中去,心里只剩一撮烧完的灰烬吗?可能是基于宣传上赛制上和其它方面的不成熟的弊端,或者是源于乐队文化本身在国内的受众群体有限,这个节目离真正出圈儿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马东是个有情怀的商人,他背后的团队在寻求流量外依然坚守节目品质。硬件上有惊艳的舞美灯光音响摄影,内容上在有限空间内尊重乐队灵魂,他们在很多无奈的妥协后依然用一种尽可能纯粹的方式给乐队们一个机会来到了大众视野中,对完整社会音乐审美的正态分布做出了最大尝试。总有一批人,像我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在华语音乐里找到共鸣了,终于在这里他们让我找到了感情可以投射的地方,并打开了进入更多独立音乐世界的大门。我总在想,这些人为什么身上有这么多能打动我的东西。可能是因为这些人依然始终是他们自己,不是流量下的泡沫,不是经纪公司制造的娱乐机器,不是脑袋空空的人设,不是熟稔综艺套路的演员。他们的表达言之有物,有自己独立的审美体系。他们的情感纯粹,每一滴眼泪都透着故事和真诚。他们的作品配得上被更多人看到,他们的人格魅力值得被更多年轻人欣赏。那些动人的瞬间,一遍遍在我眼前跑马灯......

    那是彭磊唱《生命因你而火热》最后一刻缓缓跪下泪眼里的澎湃;是李红旗站在台上一字一句地谈论诚实和勇气;是旅行团在《Bye Bye》里疯狂燃烧杀红了眼;是刺猬乐队在后台听着全场合唱《火车》泪如雨下;是九连真人用乡音讲述植根于家乡土地的淳朴又野性的阿民的故事;是高虎闭上眼睛背着手心无旁骛地唱着《我愿意》;是成立了三十年的面孔还和年轻人一起并肩站在这个台上延续着中国传统老摇滚的火;是click#15投入音乐的旁若无人闪闪发光;是“年少轻狂”的盘尼西林唱完《New Boy》后向来儒雅的张亚东回忆往事泪水决堤;是大智若愚的旺福和吴青峰心有灵犀地对视为友情同时热泪盈眶;是反光镜永不变老的热血顽皮,是皇后皮箱像复古CD一样的旋律,是黑撒催泪的校园恋曲;是Mrwoohoo的乐天豁达,是MRMISS的优雅性感,是斯斯与帆的青涩纯净,是和平和浪的轻松活力......是那些业余的乐队一边上着班交着社保一边做着可能一生也赚不到钱的音乐.......

    前几天晚上我去围观了参加节目的某乐队在家门口一个网络直播活动,饿着肚子站在玻璃窗外两个小时,他们在里面时不时跟外面的我们挥挥手,时不时有一脸茫然的路人走过来不知道他们是谁。我站在那儿又累又饿,早就过了追星的阶段了,我一边激动一边又觉得可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旁边的女孩儿是穿越了半个北京城过来的,我不认识她,却和她一起在歌声中不自觉地湿了眼睛。节目结束他们走出来,一群姑娘隔着栏杆喊着他们的名字握手互动求签名,而后面几个刚刚还在讨论他们是谁的中年大叔像逗猴一样,拿着手机拍照,然后大声喊:“嘿!转过来!”我害羞地站得远远的,不知道他们是欣喜还是不安,这个场景让我觉得既欣慰又荒唐,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眼看着这些过去存在在livehouse里的独立音乐人们如今走向了镁光灯,收获了多少真心的欣赏就收获了多少虚假的喧嚣。我想可能乐队文化与主流和解依然需要漫长的时间,他们始终还是和这个时代有距离感,但确实有些东西也在悄然生长了。

    乐夏热闹地落幕后,我看到这些过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乐队,有了广告代言,有了身价翻倍的商业演出,有了通告访问,有了新闻报道。他们大多已经人到中年,经历过人生各种浮沉,如今却像个新人一样略显笨拙却勇敢地融入这个现实世界,我虽有一丝丝担心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清醒自由地做自己,但我更是真心为他们高兴,他们终于还是走出来了,他们被更多受众看到了。我希望他们靠着理想赚钱,这个时代我们都需要生活得好一点,才能更用力地去表达和燃烧不是么?

    新裤子近乎卑微地唱:"不要嘲笑我们,我们的爱不值一提。"我不知道这个节目会不会成为中国乐队文化生态的分水岭,会不会真正让更多年轻人拿起乐器组乐队,可这绝对是我青春谢幕前的一个剪影,这对于我来说是2019年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儿!

    “夏天来了,新的浪潮又将涌起,它会把我们带向哪里呢?”如果乐队的夏天真的来了, 我们当然需要新裤子。感谢你们愿意分享给我们那么多美妙的东西,你们一定要多写歌,因为你们的歌儿真的真的都很好听,我也真的真的没有说假话。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还没年轻就变得苍老,这一生无解。”

    那天,我正挤在北京晚高峰的地铁上,我要踮起脚缩起身体来才能防止前面的大哥的背部抵到我的胸部。耳机里彭磊用丧气的含混不清的歌声唱着:"没有我的空间,没有我的空间......”,我觉得我的身体和思想仿佛脱离。我刚刚度过了无比糟糕的一天,上午我听领导在例会上画了两个小时的大饼,我要时不时忍住呵欠抬起头来表演赞同的眼神;中午我听同事在午餐的时候吐槽了一小时办公室斗争,我要时不时停下进食的嘴表演气愤;下午我在电话会议上被客户指责了四十分钟原本不属于我的责任,我要时不时深呼一口气用谦卑的口吻表演歉意。那一刻我委屈得快流下泪来,特别恨这个耳机里的男人,我死扛得好好的,而你到底凭什么要戳穿这一切,在我原本已经沉寂如一滩死水的生活里扔了一颗大石头,溅起了满脸的泥巴。

    这几乎是是所有当代文艺作品描写糟糕的中青年城市生活的一个缩影。我们一步步走着,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在哪一步把自己的理想搞丢了,在哪一步天赋被糟糕的教育扼杀的。而这些在台上唱着的你们,你们会看到吗?看到过着如此平淡生活的我们,也曾和你们一样把骄傲的理想珍重地放在心尖儿上,只是我们后来又灰头土脸地把它埋进了土里。我总是看着那些社会底层的工作者在想,工作自然没有高低贵贱,可这如果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那么他们是真的是个性过于懒惰或者天赋过于愚钝才到今天这个样子的,还是被出身教育或者命运的泥沙带到这里的。

    朴树的气质这些年好像没有变化,他在最后一期说小乐身上有年轻人该有的样子。我苦笑,年轻人该什么样子从没有一个模板。我多嫉妒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怕是都没有真正经历过生活在平庸的我们面前的残忍。我们也曾有割下耳朵的勇气,我们也曾有无数个棱角去刺向这个糟烂的世界,只是如此平凡无奇的我们站在现实面前,理想和棱角最后都消失在和客户在饭桌上拼酒的瞬间,消失在假装谦卑听着那些“过来人”傲慢的耳提面命的瞬间,消失在每月等待着工资到账然后被银行的房贷划走或是转账给房东的瞬间。我们亲自动手将理想烧成的灰堆建起了房子车子孩子,我们不情愿的,可我们得活下去,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那些为了理想的战斗,也不过为了钱”。彭磊说他为了省一笔买房的中介费,曾去链家应过聘。庞宽说,她在三联工作的典型文艺青年的妻子,如今有了孩子也像自己曾经最鄙视的那样八字形走路。我们仰慕的那些在台上酷得不得了的人,在现实生活面前也是“俗人”,这让我的心有了稍许安慰,所谓的文艺可能真的只不过是饭后的逗趣。我自虐地听了这首歌不下几十遍,直到从中听到了某种既麻木又无畏的力量。

    节目最后一期的隔天晚上,六点钟我三岁多的外甥女黏在我的身上看动画片,我插上耳机看着节目;七点钟我爸妈为着该不该给老家一个远房亲戚随礼在争吵,我打开电脑码着这篇文章; 八点钟朋友打来语音絮叨着一些琐碎日常,我整理了过去那些年一个人满世界旅行的照片; 九点钟我打开了工作邮箱,用双语耐心回着客户无礼的邮件,然后穿上运动鞋戴上耳机去公园夜跑了五公里。我又度过了不咸不淡的一天 ,可不知为何我仿佛能看到这些日复一日的烟火气里也升腾起了光来,然后开始认真地想着:平淡本身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音乐可以改变世界吗?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可是我自己确实清楚地感受到了,我的心里有一块地方正不动声色地和以前不同了……

    《我们的时代》“终于到了这一天一切都改变 再也没有烦恼一切都是爱”

    上一代新潮的文艺青年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张亚东回忆着千禧年时候的自己和朴树然后落着泪说:“大家对2000年充满期待,觉得一切都会变很好,结果,好吧.....就是我们老了。”这是我在这个节目里感觉最无力的一个瞬间。而我们要怎么办呢?我们时常拿自己的生活一点办法也没有,可如果经历过各种人生蹉跎的你们还在台上不甘地泪眼朦胧地唱着,我们还怕什么呢?30岁的我站在人生的拐角处,此刻闭上眼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坚定:我答应你们,就算终其一生平凡,但是也绝不能,哪怕有一刻,熄灭心中的那一团火。 这或许是一个娱乐至死谈灵魂可耻的时代,可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站立在理想和文化的废墟上,也请求你们不要放弃......

    谨以此文给新裤子还有所有其它没办法全部列举的在这个夏天给我感动的乐队。写旅行团的时候,我希望文风能和他们一样温柔细腻, 清新得像一个少年,想用文字回给他们一个温暖的拥抱;写海龟先生,我希望能跟他们一样克制自省又神秘顽皮,想把自己的思考着的灵魂毫无保留地讲给他们听;而新裤子写得很吃力,但依然希望能写出哪怕一点点他们现实主义作品里理想的暗潮汹涌,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尽管过着无比寻常的日子但也同样会心中火热,然后也想怀揣着对所有乐队的真心祝福。面对文字的时候我要求自己要像这几个乐队面对表演一样真诚,把心里的话一点点珍而重之地摆在面前,严格杜绝自己写出任何漂亮却不诚恳的句子,全部写完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和节目最后时候的他们一样仿佛耗尽了所有掏心掏肺的力气。我打开电视,综艺节目里一群我不认识的孩子正说着我听不懂的笑话,他们好看得像一个个精装出厂的芭比娃娃,或者努力搞笑,或者精心扮酷。这一次我没有换台,我瘫在沙发上觉得无比放松。我好像站在这个时代的衔接处,听到了盛大舞台下的粉丝们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也听到了还在地下的乐队孤独而“不合时宜”的吉他声,看到了世俗的人们如何迷失如行尸走肉或放纵到醉生梦死,也看到了理想国里群星闪耀的乌托邦。 我想这些都是我们的时代需要的东西。

    海龟先生篇链接://movie.douban.com/review/10393996/

    旅行团篇链接://movie.douban.com/review/10354940/

    番外旺福篇链接: //movie.douban.com/review/1046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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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站在理想的十字路口-更新第8期听后感

    继续追《乐队的夏天》,第8期看得热血沸腾,连夜写下本篇。

    这个夏天参赛的乐队,或许不会想到,自己会对这场声音游戏彻底的沉迷。我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像今晚写文这一刻的情绪激动,有种喝到呛口但好喝老酒的舒畅。

    这一期唱理想,刺猬一出来就四野炸裂。他们说自己是玩荷尔蒙的乐队,这场《24小时摇滚聚会》就是如此表现。如果这首歌一飚到底,那就是常见的编曲,冲劲谁不曾有,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丧丧的子健唱着酷酷的歌,让我想起以前看朴树的现场,他在台上说:哥们儿都这么丧了还要唱歌来安慰你,你看生活好像还可以继续一下,大家笑成一团。

    在乐夏周边,关于上周girlfriend这首歌,刺猬还排练了一首没有鼓的。子健说,看,没有鼓好听多了。但是太无聊了。就是要加一些不安分的噪音,这才有意思。

    在人群嗨到顶点,迎来的是一段音色很不明晰,很有grunge感觉的合奏段落。这样的段落让温度降下来,但合成器的声音在游移,在你我的心脏边缘试探。随之爆发出来的子健吉他弹奏,虽然弦不准,却更有种“仰天大笑出门去”的不亦快哉。

    在编曲里,一冲到底很常见,而中途刹车进入另一个梦,再从另一座山峰跳水而下,这样的编曲让歌曲有了强烈起伏,音乐从不是那样的畅快,如同少年直爽的心气常常面临阻塞。

    柯本的《少年心气》到底在说什么呢?就是那种经脉乱窜却找不到一个石头或一个人类可以去诉求。那种青春燃烧着却无人感受的温度,撕裂又合拢再次撕裂的伤口,那些以为早已醒来却又总要睡去的梦,就这样冒着血腥气,却伪装成绝世美味的甜点,你看穿了这一切,然后微笑吃下了它。

    如同戴帽子的小乐活在汗水与夏的曼彻斯特,子健又砸起吉他。摇滚明星总是爱砸吉他,我想到谢霆锋说,他年少时砸了吉他,又小心的把每一块碎片捡回来拼好,觉得太可惜了。

    四处流窜的青春经脉,总把一颗星星当做明灯。当他历经凡事,终达于此,便成那星。

    这场海龟先生反复唱着,“往哪儿走”,在理想和命运的十字路口,要往哪儿走呢?听这首歌的时候,我脑子里恍惚这些年的时光和脚下成都的土地。现在晃得比以前还常常,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要知道在我在四川出生的前二十年,根本没有关于地震的印象。人虽然不知道要往哪儿走,却总是能清醒知道自己不想去的方向。

    李红旗这次表演得很放松,关于乐队离散的故事,也让我心潮澎湃。虽然类似的故事随便一个编剧都不想提笔书写,因为听起来太套路了。但真实的力量,就是这样大锤直击胸口。虽然你走了,我夜里的心和舞台的侧面都还留着你的位置。最后一大老爷们松下口来说,回来吧,一起做音乐吧。哎呀太虐了。

    就算这生活看起来套路又套路,却在重复中充满迷人的戏剧冲突。它就是里面放着薛定谔的猫的,俄罗斯套娃,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啥,我们穷极一生,就是一层层揭开盖子的过程。最后很可能不是巧克力,我们的生命有可能,只是一张批发的糖纸,却如此,充满该死的吸引力。

    在其它乐队选择疯狂的时候,九连真人安静唱起了不插电。一开始阿龙头顶雨伞,唱着陈达那个年代的《思想起》由头,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后来知道他们家乡的水灾,这一切就变得合理。阿民辛辛苦苦的做足七天工,只是为了赚得几文铜钱,让梦想再续命一分。

    我们都那样的提心吊胆,不知道此刻输进去的,是感冒的普通点滴,还是icu里的救命灵药。我们顾不了这么多,只想要用尽心力,再给它一次重来的机会。

    沉默寡言的人,穿梭在市场路,北门路,板车叮叮铛叮。那年台北也有个青年小李,帮家里无惧风雨的扛瓦斯,那时的他,考不上好学校的他,唱着“没有人知道 我的心”的他,终有一天走向了更大舞台,越过了重重山丘,花白的头发站在风中,发现前方早已无人等候。

    九连这场的感情饱满的像暴雨来临前的水面,我不知道阿麦怎么弹着键盘就哭了,以为只是想起做音乐的艰辛。结果他是想着无法和家乡的人在一起。我很喜欢青峰说的话,他还是这么温柔,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人常是渺小的。我们只有努力稳住心神,努力发出自己的微小之光,稳定自己,也照亮别人借过一下的这几米路程。

    我想起罗大佑在演唱会现场,说他的父亲不怎么唱歌,但有年地震,他们在帐篷里,父亲用并不好听的嗓音唱起了《绿岛小夜曲》。我想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音乐的种子在那一刻开花了,对于需要灌溉的井,那是延续一生的养分。

    旅行团这次上演绝地归来。上次剪辑各种暗示他们要被淘汰了,我就知道肯定还在,只是没有想这么好到第一名。录制两天之间,心情大起大落,难怪他们爱吃火锅。看这两场团儿的演出,就像是从清澈菌汤锅到红油浓汤锅,敢情现场乐迷喜欢吃鸳鸯锅。

    乐队的夏天精彩纷呈,就在于这起伏。比如痛仰早早就被淘汰了,而我相信他们会荣耀归来。我们不要看英雄吊打小喽啰的戏份,我们喜欢看势均力敌的人近身格斗。这期拳拳到肉,打得我吐血十升,我还以为自己可以像前几期一样冷静分析,而现在一个老空调嗡嗡的夏夜里,浓郁得上了头。

    我看过很多次旅行团的现场,他们从来都没有像今晚这样。不是说他们不够认真,而是今晚他们背负耻辱而豁出去的样子,让喜欢了十年的我刮目相看。如果说以前他们唱这首歌,叛逆的感觉只是隔靴搔痒,今天这次演出就是把腿卸下来给你看:这腿老纸不要了行不,就算双膝跪地我也不要求饶,谢谢。

    然后乐评人纷纷绿灯的场景把我笑翻了,生命的真谛大概就是正面硬刚,怕是没用的。

    这场我最喜欢的是新裤子,不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奶爸对热爱的执着。在我看来,这首歌很像是《花火》的日常琐事升级版。你瞧彭老磊有娃要喂,有老婆要安慰,有皱纹要去打破,有那么多朋友圈要忙着拉黑。但就是这样无聊的跟白开水一样的生活,也要热烈的像昙花一现的花火。

    那些颓了疯了挂了的到底是谁?蜡烛熄灭一次,就越接近中年那激烈沉默的春天,你站在那四月的风里,低下头来,独自品尝着生活的甘苦。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每个人都无法挣脱的抉择日日上演。你想要蒸蒸日上吗,那请弯下你的膝盖吧。当你低头想要寻找,发现它已被早出晚归碾碎。

    只是再麻木的心脏里,也跳动着60bpm+的节拍。他也许不知道,他也会像刺猬最后的加速演奏一样,在某一瞬间失了稳定的常态。他惊慌失措得像个巨大的孩子,却在这一刻重拾久违的快乐,以前我们看不见这么多规矩和格言的巨像。越长大越孤单不是说人都挂了,而是人都没挂,结果相见不相识。

    这就是艺术给人们的感动,他不需要知道和弦音阶歌曲桥段,只需带上耳朵和直觉生活。如同万青《秦皇岛》前面海浪拂过的吉他扫弦声,彭磊心中孤独的北海怪兽,正一次次借着摇滚乐还魂复活,很开心的,这耀眼我们都曾见过。

    这期的主题是理想。罗大佑在《未来的主人翁里》写:"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每个人在痴痴的等/每个人的眼睛都望着那/象征命运的红绿灯"

    每次听这首歌,我就想象人们站在路口,茫然四顾的样子。他清楚要去哪里,她正迷惘。他不知道他和她正要遇见,如同他不知道他和她要分别。生活像雾气一样漫过我们的身体,将我们笼罩其中,我们无法抗拒,直到它变成我们的呼吸。

    有人忘记了理想,有人负重前行。有人故作轻松,有人年少老去。歌的末尾,歌者一直唱着:就这么飘来飘去,就这么飘来飘去。从上世纪六零年代一直飘到新千年的2019,没人得到答案。

    答案是风中之尘,我们能做的就是一路狂奔,就算只是抓得几颗平凡的砂砾,也可露出自信微笑,终觉此生安稳。————————————————————————————————————————————————

    继续追《乐队的夏天》,来说说第7期。

    第七期内容满载,台上有大张伟和老狼的加入,乐队则迎来了女神们的合作。

    先说欧阳娜娜与盘尼西林。英伦摇滚本身注重旋律性,大提琴也是玩旋律的好乐器,最常见的Cello Suite No.1 in G major:Ⅰ Prelude,或者我喜欢听马友友拉的海上钢琴师主题旋律《playing love》。但是这次的合作,大提琴的部分几乎被电声盖住了,这就导致娜娜虽然全程拉得很起劲,实际和贝司的部分相互抵消,不太听得见。

    同样是大提琴,上周的刺猬《白日梦蓝》则是成为很主要的乐器,支撑着整个乐队的进行。并不是说一定要全程突出就是好,而是比如say it again的尾奏,交给大提琴solo,不仅能更突出娜娜,也会让本身英伦的常见进行里,增加古典的新意。

    新裤子这场真的有点酷。我觉得它要探讨的内容,有点像蔡依林刚得了金曲30最佳专辑的标题《Ugly Beauty》。美之美在,其不唯一。我觉得人们对美的反抗,也是美的进化途径。要是几百年前的人跑到现在,一定会觉得我们都是妖怪吧。

    搭配Cindy演唱的新歌词,仿佛看到《我的滑板鞋》的新裤子版。当初滑板鞋出来的时候,很多都在笑,笑着笑着却感到一种神奇的迷之感动。因为它里面有种纯粹,那种有双滑板鞋就可以舞动一天的快乐,听一首新裤子就可以加速跳动一宿的心脏,会不会淹没在日复一日的日常里呢?当灰姑娘和舞台上的耀眼明星手指交叉,这才是真的破壁瞬间。

    接下来说九连真人。他们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水平,《招娣》这首歌探讨的是传统的男女生养观。而VAVA出来的时候虽然音乐更炸,但在我心里气势就弱掉了。因为我特别看重歌词,而这段rap是游离在招娣这个主题之外的,阿龙叠唱的很像童谣的段落很有气质,但女生的rap我感觉在划水,又或者现在流行这样的rap?

    我来写一段《招娣》的女生中文rap试试看,假如我是那个出生是为了招来弟弟的女生,会这样唱:

    我的名字为了他的未来/可我的将来有谁要关怀/世间人来人往潮落潮涨/我躲在孤独角落 把苦埋藏

    说什么男女都一样/拆穿这谎言 如打碎格言石像/我的心脏是任你标签的破烂衣裳/黑色的云朵 你可懂欣赏

    要把这虚华都看破/挣脱名字的枷锁/不做你眼中的 开花之果/我是路边无名 野花一朵/不惧风雨 摇曳成国/

    接下来说刺猬、斯斯与帆的合作。英文歌词好简单好喜欢,有种you are my sunshine的感觉。子健这场没有唱,让台上的两个女生主唱,从电声桥段切换到原声桥段,我也好喜欢“狡猾的纯真”这个意向。但是后面跟上来的一句“在现实间映射”太让人出戏了,有种从抓鱼的童年直接跳到路由器设置页面的感觉。

    而回到英文部分,这甜甜的感觉好适合小女生唱,是沙滩和气泡水的感觉啊。所以阿童木才哭的稀里哗啦,可能她看到台上站着的帆帆,仿佛看到平行时空另一个自己。恍惚之间我仿佛看到《NaNa》里的两个NANA在交织,那个很酷的和很胆小的,是不是都住在每个人身体里呢。

    旅行团这场遭遇滑铁卢。并不是传统审美的美女大家就一定排斥啊,主要还是歌没选对。比如拿团儿的《lonely day》当intro来对着女生唱,唱完再切《悠长假期》,完美契合乐队夏天主题嘛。嘿头顶上炙热太阳,而现在你在身旁,我复杂的情绪像苦涩又甜的太妃糖。

    本来唱跳就是一个专业活儿,不信你可以看蔡依林现场唱《PLAY我呸》。乐队跳舞本身就不讨喜,你看五月天当年为了对抗5566还短暂练跳舞,后来再也没动过哈哈哈。这大概真的不能怪歌迷口味啦,真的喜欢跳舞的,不就去隔壁看街舞综艺了嘛。

    还是期待下场可以翻盘,毕竟喜欢了快十年,而且乐队有新番他们有很多画面,还想继续追下去。

    最后说海龟先生。那些看起来酷酷的人有时候真的很好玩,这里有看见薛凯琪脸红到耳朵根的,隔壁综艺有热狗跟王源抢着坐木马。这首歌刚毕业在成都我就听过李红旗和张小饼的现场,但那时候更像是双人民谣,而做成乐队,在比赛中并不讨喜。毕竟现场的人大概是很难享受安静的时刻,费尽辛苦去那边,不就想high一下嘛。所以不管是《歌手》现场,还是《我是唱作人》现场,唱安静的,大流行的都不讨喜。

    因为人群需要新鲜,差异,需要发朋友圈有点逼格在绽放。不管是不是真的懂了,但至少要让别人看起来我懂了,这个你我都懂的。

    所以海龟唱《男孩别哭》,大家就给很高分,而《咿呀呀》分并不高。这就像是在摇滚舞台演民谣,台下本来等待pogo的人一下都蒙了。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个版本,相比之前两个男人并行的咿呀呀,这种复调从头到尾的唱法对乐队来说是很有新意的。

    这期看起来乐队的声音没有之前流畅,因为本来合作就是艰难的。遇见适合的人是双赢,而不搭嘎则是两人三足,再也无法正常走路。之前《歌手》大多是演唱人自己去请,而节目组分配的话,很难说得上称心如意。这也凸显了流行文化里,乐队的弱势。这群在线下怼天怼地的个性人士,在学着如何跟商业宣传相处,笨拙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现在其实已经好多啦,以前看台湾综艺还扔鸡蛋各种恶搞,什么都聊就是不聊音乐。不管这个夏天乐队文化能否出圈,至少在圈内,之后他们巡演会增多,能够好好地靠做音乐本身恰饭,这样已经足够棒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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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追《乐队的夏天》,来说说第六期。

    第六期延续着上期盘尼西林的不插电版《new boy》,张亚东提出让乐队使用不插电的形式做call out。对于不练乐器或者只图pogo的人,大概对不插电是无感的,而且还会纳闷,觉得这群人怎么一点也不摇滚,给我汗水宣泄和疯狂,我要首首都像彭磊唱《花火》。

    实际上我觉得真的有质感的乐队,都会很喜欢不插电。为什么呢?因为不插电对演奏者的要求很高,到底谁爱音乐谁是在唬烂,听一下就清楚。节目的科普很到位,而时长有限,我来增加一点细节。

    我们来说说不插电的缘起。在上世纪60年代,乐器声音还是比较偏原声,也就是acoustic为主,像鲍勃迪伦的很多歌,都是以木吉他为主,即使是披头士常用的音色,也更接近clean清音,而不像后来的朋克或Grunge,选用更加激烈的音色。

    虽然后来出现很多美妙的乐队,比如枪花、齐柏林飞艇、平克弗洛伊德,他们把电声摇滚弄得风起云涌,但由于电吉他的进一步使用,导致更多乐队现场划水的情况变得常见。

    你想一下,吉他手随便扒拉一下,声音就很大。那鼓手打错,听不出来,主唱破音也被盖住,精致的bass line更失去意义,反正也没人要听,要听的人也不太听得见,那还不如就无脑弹根音。这就像如果流行歌全是卡农和声或1645这些,那势必让懂得的耳朵味同嚼蜡,就像张亚东常说的,作为音乐从业人员,这样的声音让他感到无聊。

    如果在过度电声的情况下,人们不在意主唱唱得好不好,编曲好不好,乐器的配合感是否精妙,对音乐性是很大的打击。而不插电应运而生了,它有点像当年logo满街修饰的日本,设计师们也厌倦了穿品牌这件事,所以他们创建“没有logo的优良商品”,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无印良品。它的标签都可以撕掉,但那种风格,你一看就会觉得是这个公司,或觉得别人借鉴这个公司的。

    节目组非常贴心的放了涅槃乐队的《纽约不插电》,如果你熟悉科特柯本,就知道这场演唱意味着什么,以及不久之后发生了什么。平时柯本用的音色,以及现场的狂傲,和这场形成强烈反差。这就是不插电的基本特征,并不只是强调原声,更强调编曲的美妙和现场的【反差】。

    也就是吴青峰在评价痛仰唱《我愿意》时说到的,“铁汉柔情”

    你去看豆瓣评分9.7的《Unplugged In New York》,有鲜花蜡烛岁月静好,鼓手用轻质鼓棒降低鼓的声音,柯本的嗓音得到极大的提前,《come as you are》的吉他riff清晰可闻。在这种情况下,弹错一点,唱错一点,都是无法掩盖的。不插电对乐手和主唱都是一场噩梦,如果他们的演奏编曲技术,演唱能力不达标,而敢于尝试不插电的,通常都是很厉害的音乐人和乐队。

    面孔是非常适合不插电的,因为本来他们更接近于老摇滚的重型。吉他riff像极了Metallica的《fade to black》。这首歌虽然听起来很重,但前面不插电的木吉他段落非常迷人。同样迷人的还有齐柏林飞艇的《Stairway To Heaven》,这首的电吉他solo经典程度不用我说,但前奏萦绕不去的,由第5把位的Am和弦延展出的连副段,弹木吉他也请不要错过。

    刺猬乐队这场所展示的,是地地道道的不插电,连贝司都用的木贝司。其实不插电对刺猬很吃亏的,因为阿童木的鼓是编曲里很重要的推进,而不插电要弱化鼓,突出吉他和主唱的嗓音。这场他们很巧妙地加入了大提琴,冲淡了鼓的躁动,让律动更为温和。如果说宋冬野《董小姐》里的大提琴是忧郁的一角,这里的大提琴就是温暖的网,它托起人们坠落的心,让你可以躺见那片《白日梦蓝》。

    另一场无比精彩的不插电,《Unplugged: Eric Clapton》,如果你弹木吉他,这场真的可以看它个上百遍。克莱普顿被称作木吉他之神不是没有理由的,以至于爱他爱得不行的john mayer一个人一把吉他, 不插电弹奏《Neon》,前奏一出来就帅翻了,弹奏难度也是一等一。后来我看到李健发了一小段这首歌的弹奏,留言里大多在说哇健哥好帅,仿佛只是看到一张活动的自拍。而如果你更懂得听,李健很明显比看见的更帅,不信去听听水木年华时期,他solo的《中学时代》。

    其实这两场都不是人群最熟悉的不插电。最熟悉的是啥?当然是《hotel california》,这首歌有很多版本,而大家最熟知的就是94年冰封地狱演唱会的unplugged版。那一天,这群老家伙齐齐坐成一排,几盏追光落下,美妙的前奏与尾奏,器乐与人声达成美妙的交织。所以几乎从早期卖MP3到现在卖耳机音响,总能听到它。据说好的设备能听清他们坐的位置,第一声鼓下那个低音要了亲命。我曾在成都来福士下索尼旗舰店的一角试听,几万的播放器加几万的耳机,深深地种草,摸摸钱包,再深深地叹息。

    以中文不插电来说,在加州旅馆的隔壁,常常是王菲的《天空》。你去听听看这首歌的层次感,那就是编曲人生命的丰富展现。你听随意复制粘贴的编曲和这首歌的经典编曲,仿佛看见一个刚入行的tony和三十年老Kevin在你的耳际对决,你一定会听见差别的。吴青峰以前常说这张唱片给他的感动,我想除了空灵的嗓音,也为音乐性所深深吸引吧。

    看了以上分析,你会发现click 15在这种偏摇滚取向的不插电里不占优势,遗憾的被淘汰了,但他们的音乐性无疑是非常强大的,谁敢用键盘和摇铃的组合啊,明明主唱弹吉他弹的那么好,居然都不用了,把嗓音提到最前,在比赛中也是太敢。

    看完第6期,我很有理由觉得节目组在划水,时间不够,花絮来凑。但是他们普及了不插电这一概念,所以这一期我也很爱,并不是用木吉他弹弹《同桌的你》就是不插电了,而更像是你隔壁那个校园霸主道明寺,突然有天变成了杉菜旁边温顺的乖猫。

    借着机会去听听不插电吧,我倒觉得对初听乐队的人来说,这个音乐形式因为很像民谣,更容易入门和循环播放。音乐从来不只是大声与小声,舒缓不一定是安静,也可能是呆板与无聊。就像人们以为的躁郁之王radiohead,你去看看他们的不插电现场录像,那些奇妙的,让人飞翔的原声和弦过耳难忘。所以在《西部世界》里,酒吧里的钢琴自动演奏他们的歌,毫无违和感。

    不管是痛仰之前有不插电精神的柔情《我愿意》,还是蔡健雅之前编曲几个月就演了一晚上的《my space》专辑,如果你尝试去弹奏,会知道里面的心思与温柔。

    希望经过这个夏天,人们可以听听降噪不插电,子健可以砸琴不差钱。————————————————————————————————————————

    继续追《乐队的夏天》,来说说第五期。

    喜欢Click#15。如果前几次他们的现场主要表现在律动,芬克的切分感,这次唱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则更多的在和声上,相比原曲有很多改变。增加了很多高把位的增减七和弦,唱起来旋律却并不改变太多。

    这样感觉编曲,方大同版本的《红豆》也玩过,把王菲的流行情歌改编出爵士的感觉。这样的改编在现场是很吃亏的,因为大家乍一耳朵听过去,咦难道不是差不多的吗。实际上当你学过乐器,并厌倦了常见的大小三和弦,才能更容易听出增减对耳朵的刺激及新意。

    就像上场痛仰唱《我愿意》,改变和声及增加半音旋律,群众很容易觉得,咦,怎么怪怪的,是跑调了吗?

    这样的东西周杰伦也很喜欢玩,而且玩得很大,他不拿西洋的曲式玩,反而在中国风里内嵌。比如《菊花台》,标准的中式五声音阶旋律,你仔细看编曲,在过门增加了很多爵士味的增减和弦在里面。你去听听《止战之殇》前奏的钢琴,很有感觉的琶音。如果你再仔细听,伴随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有种写信的感觉。这些音乐的细节,如果不注意很容易错过。

    当年《爱乐之城》上映,突然好像大家都懂了爵士,但我觉得连C和弦构成音都不清楚的人,大谈特谈爵士,本身就很奇幻。要知道光是爵士的和弦书都是厚厚一本,更别提solo和即兴了,那就是时间的碾碎机,进去就出不来的。

    Click#15这么好的音乐感也被扔进了待定池,希望他们可以重新回来。毕竟看到他的吉他坏了都只能用胶布黏住,还是有些心酸。

    接下来到了我最爱的朴树歌曲改编环节。

    首先说《生如夏花》,看着猴子军团改这首歌的时候,背景用了50轨,我就觉得他们应该要输了。来想想《生如夏花》是一首怎么样的歌?首先有一段朴树乱唱的前奏,很像后面《在木星》的仪式感,而在《那些花儿》的结尾,朴树也唱一些没人能懂的“树语”。

    我感觉《生如夏花》这首歌有一种夏夜秘密的感觉,我觉得他在呼应《我去2000》开篇“没有人仰望蓝天/繁星密布的夜/我和我那些秘密/又能唱给谁听”。生如夏花是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心情,赴一场忐忑不定的约。

    这样的心情,注定和新金的感觉是背道而驰的。我倒觉得《我去2000》后面的“泥锅泥瓦你滚蛋 你追我赶到2000年”,朴树在里面反讽的唱着,这有多么美啊,我的天。这样哭笑不得的沮丧,如果用大嗓唱出来,一定会很好。

    朴树的忧郁就在于,就算他唱着,我是这耀眼的瞬间,却都喟叹于,好遗憾,为什么仅仅只能燃烧这一瞬间啊。而不是新金要的,来,看老纸炸裂给你看。在最欢乐的顶点习惯性动物悲伤,也许就是那么多人爱朴师傅的原因,

    接着说《new boy》,十多年前刚学吉他的时候,吉他协会的会长会用切音弹这首歌。每次我都看着流口水,为什么说是切音呢,因为朴树的原曲有一种迪斯科的感觉,而且比新裤子的更重。那是一个用着win98,要跳跃进新世纪的酷男孩,满含阳光的进行曲。

    而若干年后,在《猎户星座》里,朴树把这首歌重新填词,改名《forever young》,迪伦也有一首同名歌,是很清雅的祝愿歌曲。而朴树的新《new boy》,比原曲更加疯狂的重型编曲,大概就是新裤子这场演出想要展现出的精神:说我老了?老纸还能打100个。

    一首两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狂躁的《new boy》,显然很适合盘尼西林来做unplugged的改编。不插电音乐本身强调的不是轻柔,而是和重型原版的反差。而且这首歌和声本身抽离出来,是很卡农的,本身就很符合轻柔流行的感觉,所以前奏一响,就仿佛回到复古温柔的年代。

    小乐在扫弦的时候,用了更为轻快的folk rock,而不是原曲的八分切音,降低了攻击性,增加了惬意感。这种感觉,朴树的《猎户星座》尾声的时候,乐声与人声的合奏也有。

    反正这一段我就一个感觉,朴师傅写歌写的太好了,怎么改编都好听哈哈哈。

    然后张亚东哭的不成样子,也许我到了50岁也会这样吧。记得那时听《new boy》时我刚十八,一边练吉他,一边看《恶作剧之吻》和《火影忍者》,而现在也是走到哪里都被叫大哥的人了。时间从来不为谁停留半分,我们能做的,也是只在喜欢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努力的生存,用心的生活。

    接下来说旅行团。从《来福胶泥》我就喜欢上他们,最开始很有种法式香颂的清新感,《lonely day》也好,《小南》也好,都很符合旅行团这个名字。这几年感觉从p型离开开始,他们的音乐变化很多,虽然曲调还是轻松,但我能感到里面的紧张。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李宗盛歌里唱到的永恒对立,也会如实的写在他们的歌里。所以他们唱《于是我不再唱歌》,也唱《逝去的歌》,孔阳也从阳仔改名成了一蝉。

    沉睡七年的蝉,换取七天的灿烂,阳仔大概不想再假装坚强,索性躲进夏的树荫,做小蝉一只。

    说说《氧气》,这首歌本身就是让人窒息的伤感。而旅行团的改编,让人仿佛置身海中,时而要停止呼吸,时而又浮出水面。改了很多调,速度也变化。这是很不常见的,一般歌曲就升一下,速度通常都不变。这对编曲和主唱要求都非常高,很容易跑调或者掉拍。我们才华横溢的老香蕉,自从知道《安河桥北》他做的工作,我就更喜欢他。

    最后说说反光镜和新裤子的对决。很喜欢反光镜那种轻松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认觉得朋克就是三和弦好简单。那都是好早好早的青少年了,就看这速度一般乐手就承受不住,更不要提在高速演奏下,一些很精致的过门,吉他、贝司、鼓的配合,不信你听反光镜版的《you are my sunshine》。就像green day,很多歌听起来并不难,但我很少听见现场弹成那样的,大概就是嘴上功夫比较容易训练。后面他们的歌,还有九分钟的。试试弹或者敲九分钟的朋克感,不是练家子早就累趴下。

    新裤子这次真的没有变成旧裤子,比起迪斯科的轻松感,这次彭磊燃烧起来了,给子健都听哭了。这大概就是很多人热爱摇滚的原因,因为这样的音乐,会让人保持年轻。不只是愤怒和躁动,而是那种廉颇老矣,还能顿顿三大碗干饭的现世奇迹。

    好久没有这样每周追着看,追着写,大概自己也被一些瞬间感动了吧。乐队的夏天很精彩,也许并不会得到巨大的关注,但是能感受到一些纯粹,在这个娱乐至上的年代,还是很让人开心的。毕竟摇滚乐最重要的不是引起争端,而是唤起思考。

    摇滚不是放一把肆意燎原的火,而是声声温暖被现世伤透的敏感心,在寒意四野的夜。

    ——————————————————————————————————————————

    由痛仰改编《我愿意》说开去,前四期观后感。

    最近在追《乐队的夏天》。在最新的一期里,痛仰与面孔乐队PK,改编王菲的金曲。痛仰的改编《我愿意》被所谓“专业乐迷”认为不痛不痒,甚至被说无聊。口水与流量齐飞,热闹的争论像极了青春里,每个燥热不平的不息日子。

    我很喜欢痛仰的这个改编。首先来思考下,《我愿意》是首什么歌?当然在听觉上王菲唱的是爱情,但创作者黄国伦更像是写给信仰的灵歌。有点像阿岳的《抱着你》,乍一听也是首情歌,但是不插电编曲加一镜到底的mv,更有种教堂般的安静和仪式感。

    我记忆中的《我愿意》,是一首内敛的歌,它不是那种结婚时当着所有亲友大喊的我愿意。而是那种月夜悄悄,两个人要私定终身时的相愿,胆小羞怯又平静无畏。

    就像面孔改编的《流年》,原曲编曲最让我喜欢的,就是一开始重重的鼓。听起来真有种彗星撞地球的宿命闪现,所以林夕在歌词里写,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王菲在屋子里面唱着,炉火静静地旺着。

    所以我也喜欢面孔的改编,他们将本来编曲里木吉他缠绵的宿命,演绎得非常热烈,也更像更多人聆听习惯里的摇滚乐呈现方式,在音乐现场非常占优势。这点在《歌手》或是《我是唱作人》得到了很大验证,人群喜欢荷尔蒙的直接碰撞。

    于是我又更喜欢痛仰的改编,因为提到痛仰,噪就完事儿了。而这次他们选择不噪,在一个需要躁动的比赛中,这很酷,是一种安静的叛逆。所以青峰说,他不觉得这首歌松散,而是铁汉柔情。

    说到铁汉柔情,我会想起《Stairway to Heaven》前奏的悠扬,会想起《more than words》打板的轻松,会想起《wish you were here》的轻轻伤感,在一个喧闹的世界,安静的总是要吃亏啊。

    如果痛仰想,把我愿意改编成一个pogo版的《公路之歌》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高虎说,要做减法,对啊,之前他们不也做过降噪不插电演唱会吗。unplugged,永远是摇滚乐质朴而穿透的呈现方式。

    于是你听到的《我愿意》,除了演唱上增加了半音,整体的和声也增加了听觉的刺激。这种刺激不是疯狂的外显,而是内敛的安静。是花前月下的酸涩喜悦,不是对着千万人的嘶吼。说起来只是一个半音的差别,那C都能变成Cm了。大调能变小,忧郁的感觉听起来,听众很容易觉得怪。

    因为人的耳朵会被培养,也是很容易被模糊的。当你听多了排行榜上推送的流行歌,很容易习惯某种悦耳。很多歌的和声抽离出来,都像是车间上压缩整齐的饼,而稍微有个饼没那么圆,就会被唾沫淹没。

    所以啊,我喜欢的艺术总是带有一点叛逆。就说海龟改编的,苏打绿的《日光》。当年《春·日光》发行的时候,这个歌有好多版本,听起来都很清新。但正式版里多了“水濂遮蔽 海妖歌吟 夜燕窜袭 金手抚息”,也就是海龟抽离出来当前奏的一段怪怪吟唱,甚至这首歌的改编都围绕着这几句的气息。我想这也是青峰听得很满足的原因,也许当年他觉得日光的曲太欢乐了,所以故意加这么一段进去,让它更有戏剧张力。

    这样的感觉延伸出来,就是苏打绿的《白日出没的月球》。我一直觉得这是早期他们编曲上最“激进”的作品之一,而没有想到休团前的《冬·未了》,词曲唱编都更加扩大出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耳朵很难嚼,它不是《小情歌》的钢琴悠扬,不是《简单生活》的木吉他闷音轻松,也不是《小宇宙》那样的电吉他制音态度张扬。所以有理由相信他们考察了市场后,还是决定做一张自己喜欢,但很大概率不太会卖的唱片。而且在金曲奖获奖无数后宣布休团,魄力十足。

    在乐团历史上,让我想起当年披头士厌倦了巡演,钻进录音室捣鼓出一张不可能现场演奏的唱片,《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这也是张亚东说到的,披头士除了感情,背后的音乐性,和声走向,演奏,饱满的想法让他感动。

    相比刚开始的嘉宾高晓松,我更喜欢现在出场的欧阳娜娜。很有可能是一个直男比较喜欢美女,但也许只是更喜欢年轻吧。我觉得大紧老师太活在黄金年代里了,虽然他在书的扉页上写终于老的可以谈谈未来,而实际上他还是太容易沉浸在关于过去的感动里,如同现在的我,总觉得高中的头发要多几根。

    在中文歌里,《钟鼓楼》和《月梦》一直都在我的排名前列,虽然我想要教它们给同学,却时常感到无力。这是个连《以父之名》都有很多人觉得土,不想再听的年代。但我总是保留着一些乐观,只要有人用那几个和弦唱起歌,音乐就穿越时空的扎进了人的心,生根发芽,无论早迟,终于相逢。

    娜娜虽然看上去只是个负责颜值的嘉宾,而实际上她在自己的演奏现场,执意要演奏一首《红莲の弓矢》,也就是最近每周热搜却不太搜得到,美食番第一季的主题曲。作为理应热爱原声感的古典乐演奏者,她却更想和乐队合作,连大提琴都选黑色的。那种拼尽一切只为进个地下室的燃,就是不动声色的青春,是一个古典乐美少女,在音乐上最直接的碰撞。

    古典和摇滚隔得很远吗?如果你听披头士的《All you need is love》,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和交响乐队合作。所以我爱的团儿们,喜欢在现场引入交响乐的演奏,更为宏大饱满,也打破更多壁垒。

    张亚东在《乐队的夏天》里金句频出,但看了幕后花絮,你会发现他现场说了更多。他对很多乐队都很宽容,也并不像剪裁出来的那样,有特别明显的批评。他在这里是非常让人放心的,毕竟他编王菲的《闷》,酷到不想什么永恒。也编朴树的《且听风吟》,在黑夜里轻收我心。尤其是最后几小节的吉他段落,非常好听的收尾,却又让人意犹未尽。

    最近我开始感觉到,年纪渐长的好处,就是变得沉默。要是早个十年刚学吉他,我一定会很容易跑去站队,最后音乐没人听,只剩情绪的噪音。

    你瞧这世界,豆花吃甜的或咸的可以吵个三百年,音乐的喜好,本也没有个定论。何况多年前林肯公园的《Hybrid Theory》就已经演绎了大杂烩风格的动人。皇后乐队用摇滚加歌剧,做出《波西米亚狂想曲》,绿日用朋克加歌剧,做出《Jesus of Suburbia》,九分的长度简直要了鼓手的亲命。

    摇滚就一定要躁,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说出来的。你看保罗写《yesterday》,绿洲写《wonderwall》,列侬写《love》和《imagine》,尼尔杨写《heart of gold》如果摇滚乐只是荷尔蒙的迸发和身体的碰撞,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了生命力。就像酷玩写《viva la vida》,写国王就在编曲里用战鼓,充满了历史的丰沛。看起来那么躁的柯本,不也唱唱纽约不插电吗。

    摇滚从来不是只有愤怒和批判,就像鲁迅也从来不只是一个怒客,只是人们很容易刚接触到表面,就已经吃饱搁筷。流行文化好像精心准备的压缩饼干,稍微推送吃吃,就已经撑啦。

    就像很多人提到川菜,都觉得麻辣麻辣麻辣。但实际呢?鱼香、椒麻、怪味、糖醋、酸辣、五香……我的妈啊百菜百味真的钻进去了就不太出的来了。就像我曾经跟人苦口婆心的解释半天,他就觉得川菜就是只有辣,粤菜就是只有淡出个鸟。你就知道总会遇到无法品尝出层次感的人,他可能就是张亚东现场说的,用正拍给雷鬼打节奏的人,而不幸的是,这样的人还很多。清醒的你较真的话,大概就只能自闭出内伤啦,毕竟你们只是恰好孽缘共享同一时空的,不同时空的人。

    话说成年人的沉默是木讷吗,大概也不是,也许安静能更好的解释这一切。并不是小声唱歌,原声钢琴或吉他,就一定是安静的歌。复制粘贴出的芭乐音乐,很容易让人听觉疲劳。而朴树的《猎户星座》,就是难得的,不让人疲劳的安静好歌,正好制作也是亚东。

    要看起来酷是很容易的,要真正酷大概是天生或后天疯狂练习,我想朴树和张亚东的组合就是这样吧。

    说到参赛者,我很喜欢刺猬的那首《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但我的点很奇怪,并不太被“一代人终将老去 但总有人正年轻”这样的句子感动,而更喜欢这句词“我那些烂曲 流窜九州”。听到的时候笑惨了哈哈哈哈,有种老纸随便写首歌居然红了真的没天理的那种屈辱。听到的时候一直想着周杰伦,看自己的《告白气球》大红的感觉,明明写《床边故事》写好多段唱腔换了又换,以前写个广告歌《乱舞春秋》,八段副歌还加个蛋都不红。

    所以嘛,有时音乐人真的是很孤独的,子健写了这么丧噪的歌也要没天理的去搬砖,李宗盛当年考音乐学校也都扛龟,资质平平小李子,哈哈哈。

    看《乐队的夏天》,总是让我想起很多关于乐器的故事。一日吉他手,终生摇滚客大概是说的旺福小民吧,听起来是人畜无害的快乐音乐,但若你要去追求背后的音乐感,一定会很满意。你会发现他们用的和声,solo的音阶,还有编曲的段落都很旺福。很早以前他们改编的《恋爱ing》,我就听了好久。以前苏打绿改编《我的未来不是梦》,也是听了好久。好的乐队就是个有机的生命体,会生长也会离散,能够用耳朵见证着这一切,大概也是身为乐迷的幸福吧。

    我一直都很喜欢旅行团,看了他们好多次演出。别看现在人们夸我会做饭,刚毕业时孤苦伶仃结果遇到他们出《等你吃饭》ep,还拍了看起来很不好吃的做饭vlog,结果我看到觉得哇会做饭真是太幸福了,结果一边听歌一边研究烤鸡翅。能从一段孔主唱做三明治的视频爱上做饭,我一定是被音乐催眠了。

    最后要说说很酷的九连真人。我记得马世芳一直都很推荐林生祥,小众语言在传播上会弱,但并不代表音乐的弱。九连的表演,连颜艺我都好喜欢,真的像在看个小话剧。在开播时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真人是干啥的,到第四期唢呐出场躁动全场,这匹黑马相信会热闹这个夏天。民乐要的从来不是人多,《十面埋伏》,不也只需要一把琵琶。不要小看小地方的人啊,你看刘慈欣不也是待在小地方吗。

    莫欺少年穷,因为他们唱着凡人歌,走向山与海的未来。我并不过度怀念过去若干个看似美好的夏天,如同我不怀念头发浓密的从前。日子不是歌,日子与歌相伴,如同早就默契到老的,安静沉默的爱。

    三十年河东,从不属于我; 三十年河西,我要悄悄看着,这新世界绽放。

     5 ) 给今年夏天遇到的男孩儿们---(二)海龟先生篇:我跟你描述一个灵魂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也许在某一天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跟我一样觉得自己很懦弱,变得很虚伪,就很油腻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时候应该要开始再看点童话了。我想摇滚乐有两点是当时吸引我的原因,第一点是它的诚实,第二点是它的勇气,诚实就是知道比如像国王没有穿衣服,作为一个诚实的人,不管父母怎么说,他就是没有穿衣服。勇气就是,不管这个国王身边有多少兵丁或者再困难,就是要把事实说出来。我希望大家愿意承受身体上面的痛苦,愿意承受工作上的不幸,但一定要保守自己最纯真的那颗心。灵魂的自由是第一自由。

    李红旗穿着oversize的黑西装,带着乌黑的墨镜,额头淌着刚刚演出流的汗,在一个综艺节目里,在几百个观众面前,用不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句讲完这段话。我瘫在沙发上在手机面前心脏仿佛漏拍了整整一分钟,我恍了恍神,仿佛从他不动声色的表情里看到他用悲悯的眼神温柔而残忍地质问了我所有的自欺欺人,看透了我全部的怅然若失。这一刻,仿佛就是这个节目在这个夏天存在的意义。

    这并不是一段多么深刻难解的哲学,甚至是再浅显不过的劝诫。可一个中年男人就这样兀自说出来,那个场景的生命力堪比千军万马,他最朴素的话语却胜过所有华丽的辞藻。你看,他在问你:你还记得那个大声喊出国王没有穿衣服的男孩儿吗?你敢回答吗?

    节目接下来进行的这几周,这段话一直在我心里回响。我想起了过去那些年,想到了过去每一个糟糕无比的自己。想到了那个曾经因为自我否定而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的自己,想到了曾经被人误解然后干脆放纵自己的阴暗面肆意生长的自己,想到了曾经因为理想失意就苟且度日彷徨不前的自己.......

    23岁到27岁那几年我在欧洲读书,承受着沉重的课业压力社交恐惧和无边的不被理解的孤独,我曾连续几个月整夜失眠到凌晨四点,然后早上七点多起床去上课。我对自己失望,对人性失望,对世界失望。我知道自己出了问题,自己给自己医治,我试过一个人运动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去跟陌生人交朋友,在无数个回合的崩溃又重建后终于从深渊里爬了出来。30岁之前我以为我想清楚了所有的道理,我可以做很好的倾听者和表达者,我给自己所有的行为附上冠冕堂皇的思想支撑。那些我在精神的困顿中站起来后极速成长所想明白的东西,我觉得我足以靠这些走过这一生,我以此为荣,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其实是带自己走进了另一个自我催眠的困局。我停止了思考,停止去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开始从众做所有最俗不可耐的事,我以为这就是生活的本质,活着的意义不过就是活着。谁能想到,在这个夏天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李红旗这段话戳中然后哑口无言,并在这一刻如此自惭形秽。

    我竟忘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呢……

    1.需要努力摆脱掉比较和竞争的语境,相信所有乐队是一种相互补充的关系。努力克制自己里面那个想要碾压他人和证明自己的,那种卑贱的灵魂。2. 在一个极其逼仄的表达空间内,尽量持守诚实、忍耐和爱心。

    在节目之初, 海龟先生的微博里有这样一段话。回顾整季节目,他们确实做到了。我并不是以此批评其它乐队,我当然明白寻求胜利是为了继续表达的真诚之心,只是这样的疏离清醒确实是海龟先生与众不同的气质。

    整季的五场表演,其实除了前两首歌分数高以外,后面几首都在淘汰的边缘,他们不是不知道观众要什么,正因为清楚的知道,他们才始终恪守自己表达的本心,没有一丝杂念。会难过么?会的。可是难过是被制造出来的,是很快就会被遗忘的。可若违了心去做了讨好和谄媚的东西,那是实实在在的虚伪,是会长久存在在自己心里的羞愧。分数什么都不代表么?代表的。代表在这短暂的几分钟之内,表演能跟现场抽样调查的这几百个人达到共情的程度深浅,高分的表演一定是有其独特表现力的,这样的评选方式对综艺节目来说也是公平的。可如果放开整个时间长度和观众数量的限制,高分作品和低分作品又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竞争,热闹结束后健忘的我们各自在音乐中寻找各自的寄托,音乐会留下来,价值观会留下来,而分数不会留下来,表演者要始终相信观众有品味真诚的能力。

    对于我来说,海龟先生的这几场表演都在我这里留下来了,他们每一场表演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完整独特的艺术气质。

    第一次,他说:我跟你描述一个灵魂。

    第一眼就被惊艳,四个人光是站在台上就如同一出舞台剧,那种克制又肆意的性感让人有片刻失神。主唱扬着脖子幽幽唱着和缓悠扬神秘不明忧喜的歌谣,吉他声暧昧,贝斯声优雅,鼓声飘逸。拉开了那个男孩儿第一次跟我们见面的序曲。

    第二次,他化身为海妖,亦正亦邪。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海中掀起一阵巨浪。你惊慌逃走,却发现原来是个未成年的小海妖探出头来,露出娇憨顽皮的笑容。他的獠牙还没有冒出尖角, 他皮肤上的鳞片还没有长齐。 它在夜光下扭动着身体欢快搞怪地开始歌唱,像是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次问好,纯净中又带了丝狡黠,直到日光渗出海平面,又一阵波涛汹涌。它赶在日出之前匆忙回了家,朝霞漫天,海面又归于平静。

    第三次,他是个游吟诗人,遇见最原始的欲望。

    春末夏初的深山里,细雨浇落了将败花朵的花瓣,雾气氤氲,空气中缠绵着旖旎浓郁的花香。那是男孩儿的第一次春梦,婷婷袅袅,莺莺燕燕,甜腻的情欲在歌声中流淌。湖水打湿鲜花,细雨打湿了裙子,影子在花里喘息。手指在秀发里摩挲,汗水浸透衣衫,如梦如幻,伊人喃喃地在他耳畔细语后转身离去。他惊慌地爬起来,眼看着倩影走远,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抓不住,四处张望却再也看不见踪影。他拨开一片一片藤草,艰难地在泥泞中踉踉跄跄地奔跑,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后醒来……大惊失色,他羞赧地深叹了口气后又露出很难察觉的浅笑,那是一片求而不得的虚无,也是一场意味深长的幻梦。

    第四次,他是个哲学家。他站在灾难面前悲悯地叩问:该往哪儿走?

    我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这是我在有记忆起就完全没动摇过的东西,它形成了我所有价值观的基础。我这种旁观者的视角,同样也能感知到宗教信仰给人带来的力量。所有的宗教的基本命题都是解释死亡,而我对死亡的理解是扫兴的,那不过是器官彻底停止运转的生命迹象停止,随后化为灰烬回归自然,无鬼无神无魂。那么,我们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Where are we going?最近一次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是在去年冬天姥爷的葬礼上。东北的冬天寒冷到可以让泪水结冰,中国的葬礼上的悲伤有种压迫的形式感。葬礼司仪喊着那些神秘悲凉却荒诞的术语,我们在北风中一轮一轮拗哭,然后仪式结束后又冲进屋里若无其事的寒暄。悲拗是真的,冲进屋里的舒适也是真的。人的情绪总是有限的,总是放在生存本能之后的。一个生命结束的仪式感看似盛大,却也是悄无声息的卑微渺小。

    Where are we going?我望着棺木回顾姥爷勤劳寡言的一生,重新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那个时代的人能活下去本身就已经很难了,而到了物质生活被充分满足的今天,我认为活着最终应该是为了自己在精神上能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你所做的很多努力也应该放长到整个生命的程度来为这个目的服务。包括对亲情的回馈,对爱情的坚持,对友情的选择,对事业的规划,对所有热爱的投入。同一个生命体从婴儿的啼哭声中开始,在一个濒死老人的呜咽声中结束,精神上从零开始然后归零结束。若没有源自真心的爱和在乎,若停止自省思考,若不再良善怜悯,若放弃了真诚和勇气,若失去了同理心和共情能力,过于强调活在当下,那么精神上的缄默不言将让这个生命体早早失去活力。快乐可能是短暂而空虚的,别人的认可可能是主观的,成就可能依赖于天赐的能力和运气,物质虽是必需但也是无穷尽的欲望驱使,所有的感情也都会同时需要对方的回应和经营。唯有你自己的精神是永远在你这里的,在精神上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Where are we going?活着的意义不仅是活着,我们要不断随岁月将精神丰满,等到行将就木,生命最后一眼望向世界,心中不舍却也圆满。到最后,我们要诚实面对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们自己。

    第五次,他是个魔法师,带我返璞归真。

    海龟在这一场淘汰我原本觉得是这个节目评分和赛制上最大的bug,因为我认为他们其实是全场最切题的那一个,但后来想想他们用这样的表演离开也不失为一个最可爱的结局。有人说他们这场表演的两首歌在一起突兀没有精神核心,我能理解却完全不赞同。这场表演里的元素包括:动画片,港台怀旧歌曲,福克斯电影,以教父为代表的黑帮电影,以王家卫,周星驰为代表的香港电影.....这些元素在我们的少年时代里缺了谁都不完整。如果别的乐队是在用一首歌讲一个影响自己少年时代的精神主题,那海龟先生是在用既轻巧又精致的方式勾勒一个场景绘制一个影像,他们就像是格格巫,用神奇的魔法把所有他们少年时代里闪动着的高光时刻融合在了一起,处处是惊喜,对我来说简直古怪却美妙得不得了。

    夏末傍晚窗外吹进一阵阵凉爽的风,踢完足球的男孩儿,满头大汗拿着冰棒冲回到家里,趴在老旧的电视机前,画面闪动播放着蓝精灵,他看直了眼睛咧在嘴傻笑。母亲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皱着眉头慈爱地嗔怪着孩子赶紧去写作业。嘟着嘴关掉电视机,音乐声戛然而止。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另一个房间却传来父亲收音机里暧昧新潮的旋律:忘记他,等于忘尽了一切……他随着歌声哼唱着,思绪又飘到了远方,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总是忍不住逗她闹她的可爱少女,心被歌声涂染了一丝粉红色。那是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空气里都是糖果的味道。

    片刻即永恒,如若长大后的世界太多失意与苦痛,闭上眼睛,依然还能看到那个男孩望着窗外,怀着对这个世界所有最初的美好的想象。

    人生的底色是绝望的,最好的童话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这个世界的糟糕讲清楚,但总有一个盼望,他们怀着这个盼望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糟糕。

    他们乐队的几个人在气质上像是各自完成了彼此,李红旗身上那种信徒式的时刻自省的深刻冷静,是乐队表达的灵魂;蒋晗那种戏剧式的瘦削和打扮,有种哥特式的厌世颓废,又新潮俏皮可爱,是乐队表达自己和尊重市场之间的一个平衡;黄巍身上那种流浪嬉皮式的浪漫性感,富有情调又温柔随性,让乐队的情感表达没有那么尖锐;鼓手Hayato,有种放在任何一种或前卫或复古的东西面前都不违和的新奇感。他们在情感最丰富的时候建立起友谊,年轻自负时遭遇矛盾互相伤害而分开,明明各自牵挂却固执爱面子谁都不愿退后一步,想证明没有对方也可以却总是冥冥中给对方留着位置。十年后都变成中年人的他们终于有勇气重新面对过去的纠葛。“兄弟,回来吧,一起做音乐好不好,不要拒绝我”。一句话一个人放在心里十年终于说出了口,另一个人等了十年终于听到了,他们好像是宿命中最契合彼此的乐队成员,他们站在一起确实能让人看到理想世界的样子。

    我从来不刻意追求那种高高在上的东西,我从来都警惕别人跟我灌输价值观,我从来都厌倦凡事都要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的仪式感。可李红旗不一样,我对他的欣赏不是小乐那种把他捧向神坛的仰望,在我这里他恰好踏实得像脚下踩的大地,像静静伫立在旷野上的一株植物。他所分享的价值观与他的行为高度一致,是主动的却从不是刻意为之。他所思考的东西总是归于事情的本质,总是源于存在的意义。谦卑的,冷静的,慈悲的,纯真的,却是生命力极强的。他的清醒是这个时代必须存在的东西,时刻警醒着所有喧闹后浮躁的世人。 他的思考难免有时让人觉得过于沉重和严肃,于是他在音乐里化繁为简,把表达放在了最轻松可爱的音符里。

    我曾经不敢面对,而今天我诚实而勇敢地把过去每一个糟糕的自己暴晒在面前,并一个一个去剖析去割裂去告别。那些卑贱的灵魂我曾经不以此为耻,伪装自己成为一个看透人生底色的自鸣得意却没有温度的“智者”。而今终于明白没有自省的人生像是一个没有奶油的生日蛋糕,远离了本质不过撑撑样子罢了。

    看清了这个世界很多糟糕的本质后,我曾在精神上长时间的陷入困顿和自我催眠。 在绝望中找到一个盼望, 这是对现阶段困惑的我来说最好的答案。海龟先生给了我灵魂一个严格的拷问,又慈悲地给了我一个出路。

    谨以此文给海龟先生。 这个夏天,有很多乐队给了我思考。而我整个感情投射和价值观重塑是在其中三个乐队的表达中完成了一个基础闭环。海龟先生是悲悯地对自欺欺人的我最先质问的人,新裤子是拿着一把尖刀刺破我所有糟糕的伪装的人,旅行团是陪我哭陪我笑然后走过来拉起狼狈不堪的我给了我拥抱的人。写旅行团的初稿一气呵成只花了三个小时,那种一见如故的感受是从心里淌出来的,其实写完很多事情就已经找到答案。写海龟先生断断续续花了几天,总是怕有文字力所不逮的地方,有种谨小慎微不敢肆意表达的惶恐感。我原以为这可能是我从答案回到源头的反向逻辑造成的,真正写完才发现,海龟先生不仅是我在这个夏天所有思考的源头,更像是这一切的旁观者,审视着我跟他描述的这一个我的灵魂。

    旅行团篇链接://movie.douban.com/review/10354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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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关于《乐队的夏天》你想问的那些问题,我都帮你问了

    这是节目开始前做的一个采访,原文发表于界面新闻。第一期节目出来之后负面评价挺多的,有说不尊重乐队的,有说刻意煽情的,有说这能叫摇滚的,但其实关于所有这些问题,米未联合创始人、《乐队的夏天》总制片人牟頔都给出了回答。现在看来,第二期似乎是渐入佳境了,还出现了九连真人这样的黑马。指望一档综艺能真实再现什么或是改变什么,这似乎是一种奢望,但至少从综艺的角度来说,这是个好看的节目。

    在第一期11支乐队的排位赛中,旅行团乐队以154票的高票数位列第一。这支气质清新的乐队现场表演了自己的作品《逝去的歌》,“超级乐迷”高晓松评价道,“他们虽然不是乐队里最火的,但公认的音乐修养非常好”。排名紧随其后的是朋克元老反光镜乐队和热爱英伦摇滚的盘尼西林。这三支乐队分别成立于2005年,1997年和2013年。

    夏日总少不了啤酒、晚风和音乐,也从来都是各路音乐综艺白热化竞争的时段。5月25日晚,筹备了八个月的《乐队的夏天》在爱奇艺上线。这档原创音乐综艺请来了反光镜、痛仰、新裤子、旅行团等 31支中国乐队,米未创始人、《乐队的夏天》出品人马东用中国乐队圈的“半壁江山”来形容这一阵容。但你不要以为这是一场单纯的表演,等待31支乐队的是密集淘汰的赛制,这些或成名已久或新晋成团的乐队将通过不同主题单元的音乐表演,争夺HOT5的乐队席位 。决定他们去留的将是现场乐迷的投票。

    这档音乐综艺的制作公司是一手打造了《奇葩说》的米未传媒。三天前,在北京一家西餐厅,米未联合创始人、《乐队的夏天》总制片人牟頔对界面文娱讲述了节目幕后的制作过程和自己做这档节目的感触。“很多年轻乐队在钻研技术上很下功夫,我们第二次玩改编流行歌曲时,旅行团乐队一进排练厅十几个小时都不出来,完全陷入自己对于音乐细节的死磕里面”,这是让她觉得很难得的一点。

    在做《乐队的夏天》之前,牟頔唯一接触乐队的机会就是去草莓音乐节,老牌乐队她还知道一些,对最近几年出现的新乐队则是“完全没有了解”。这也是当下很多人的状态。

    乐队曾是中国乐坛光芒万丈的存在。1994年,“魔岩三杰”(窦唯、张楚、何勇)、唐朝乐队联袂在香港红磡体育馆演出,被视为中国摇滚史上最具标志性的事件。唱着个人梦想和社会现实的Beyond乐队也曾是一个时代的象征。但多年之后,一些老乐队沉寂了,野蛮生长的新乐队成为小众音乐的代名词。米未在海量搜索中发现,中国有几千支可查证的乐队,每年有数百场大小音乐节,但构成年轻人文化娱乐生活一部分的乐队始终没有进入更广泛大众的视野。

    与乐队的非主流地位相对的是乐队形象的“符号化”。幸福大街乐队主唱、作家吴虹飞曾在《中国摇滚—大众的想象》中指出,“他们往往年龄不明,出生地不明,个性鲜明,好惊人之语,好为常人所不为。这类描写迎合了都市人的阅读期待……从而在人们的聚焦之下,所谓的‘新新人类’‘摇滚先锋’形成了相似的群体。”

    《乐队的夏天》试图展现乐队更丰富的面孔。在媒体看片会上,马东讲了一个关于节目的小插曲。痛仰乐队上台做自我介绍时,自己设计了一个桥段,但没有提前跟马东沟通。“我们是痛仰乐队,第一个人说我是贝司手高晓松,第二个说我是吉他手张亚东,下面说我是鼓手乔杉,我是主唱马东。他们说完以后我的本能反应是,这个肯定会剪掉,我就继续聊,结果他们生气了,下来以后我问导演,我说为什么呀?导演说他们设计了一个梗,前面的话说完了以后你应该问,怎么没有青峰啊,他们会说因为是吴(无)青峰。”

    让牟頔越来越确定的一点是,这个节目里,乐队里的人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比赛。现在,她用“超出预想”形容自己制作《乐队的夏天》的过程,“我预想中这只是一个好玩的比赛,但是随着人物越挖掘越饱满,我觉得我们捡到了好多宝”。

    从300支到31支

    2018年,有个女孩来米未面试,要求一周只工作5天,一年只工作11个月,因为她玩乐队,需要排练和演出。牟頔讶异于她的直接和“奇怪”的要求,和她聊了很多,她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玩乐队的人可爱的一面”,后来牟頔把这个故事讲给了马东和公司其他核心人员听,这成为《乐队的夏天》的原点。

    牟頔告诉界面文娱,那时米未想尝试做一个全新的节目,但还在喜剧和音乐两个题材上徘徊。沿着这两个方向继续探讨,他们越来越明确,乐队节目更鲜活,也更有抓手。大概开了三四轮会之后,米未就确定了要做一档关于乐队的节目。

    去年9月,在和出品方爱奇艺敲定资源和规模后,《乐队的夏天》正式进入筹备阶段。面对乐队这个没做过的新品类,米未请来了“轻松调频”的 DJ 李源给所有导演讲课,从1950年代的摇滚乐起源开始,讲到风格流派、经典乐队和国内外的发展状况。团队拜访了摩登天空、太合音乐、草台回声、街声等音乐厂牌去了解乐队,导演们去到各大音乐节和Livehouse现场感受乐队的魅力。“听他们的歌,看网上能搜到的所有内容,能见面的都见面聊过了,最终从300支初步圈定的乐队中慢慢确定下31支乐队。”

    很多人好奇的是,面对综艺节目娱乐化的形式,乐队是否会有抵触情绪?

    牟頔告诉界面文娱,节目第一个确定的合作厂牌是摩登天空,并通过摩登的帮助去接触乐队。节目组和摩登天空创始人沈黎晖沟通时,沈黎晖说,只要肯报名,愿意接受你们邀请的,都是在这件事情上想得特别清楚的乐队,如果他感到犹豫,不愿意走入公众视野,他就不会报名。

    痛仰乐队被认为是国内继崔健、黑豹之后第三代摇滚乐队代表。节目组派了两个导演去昆明草莓音乐节见痛仰,在听了节目的构想之后,痛仰在现场爽快地答应了。但那时候节目刚开始筹备,节目组对于痛仰最后会不会来并没有信心,也不敢轻易联系去推进录制时间、合同等问题。到后来,还是痛仰乐队的高虎通过经纪人主动打电话过来,追问进度。他率直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你们做这么一个乐队的节目,不能没有痛仰,我们非常想要为这个圈子出点力。”

    牟頔原本没有把握,是否能说服这样的老牌乐队,翻来覆去纠结怎么开口。结果没有想到,在和面孔、痛仰、新裤子这些乐队沟通时,几乎只沟通了一次,大家就明确表示愿意来。

    也有乐队最初表现出抗拒姿态,比如反光镜乐队,一开始只派了鼓手叶景滢一个人来谈,表达的意见也很有代表性,“我们都这把年纪了,玩了这么多年乐队,还要去参加一个比赛,要不要丢这个人?”

    牟頔觉得,“尊重人,拿出真诚的态度”是说服这些乐队的诀窍。为了让乐队和导演建立信任,在确定乐队后中,节目组都派出专门的人物导演跟拍乐队的日常排练,和他们一起跑巡演。“乐队的表达有时候不像专业艺人那样自如,经常不知道该说什么,习惯了导演在场可以降低他们录制节目时的紧张感”。而年轻的导演们也能在这个过程中捕捉乐队不太为观众所了解的一面。负责反光镜乐队的导演告诉界面文娱,在她眼中,反光镜是出道22年的摇滚老炮儿都是传奇般的存在,直到有一次跟他们巡演,看到他们在后台磕瓜子看电视剧,那一刻觉得他们特别接地气,“和舞台上闪耀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反光镜乐队

    至于为什么最后确定的是现在这31支乐队,牟頔透露,节目首先考虑的是一些底线上的要求,比如乐队是否有正向的公众形象,最重要的考量因素还是音乐性——乐队至少要有8首以上成熟的原创作品,还得有丰富的现场演出经验,导演组还成立了一个全员评分大队,把自己当成临时观众,看乐队的演出视频给乐队打分。音乐能力之外,作为一档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不可避免地还会有人物故事上的考量。在音乐风格上,节目组则想呈现尽可能多元的风格给观众。

    “《乐队的夏天》里有朋克,有重金属,也有爵士,有电子,有民谣,我们做的是‘乐队’的夏天,而不是只做‘摇滚乐’的夏天”,牟頔说。

    老乐队和新乐队

    在第一期节目中,我们看到,成团30年的老牌乐队面孔乐队走过了解散、重组、再重新启程的路途,但站在舞台上回忆起这段往事,他们也只是淡淡地说,“走的我们欢送,来的我们欢迎”。

    面孔乐队成立的1989年是摇滚地位急速上升的年代。那时,资本开始介入,唱片公司争抢签约乐队,1990年,“魔岩文化”打造的中国第一张摇滚乐合辑《中国火Ⅰ》诞生,其中收录了面孔乐队的成名曲《给我一点爱》。在此后的几十年里,这支乐队经历了行业的起落和团队的重组,至今仍活跃于各大摇滚乐演出现场。

    面孔乐队

    牟頔坦言,乐队这个圈子在节目之前处于一个被长期埋没的状态。节目组和新裤子聊天,他们说自己有一些中年人的失落,当年意气风发,都觉得玩摇滚贼酷,结果20年过去了,这帮人还这样,也没有因此获得更多人的认可,也没有获得更好的生活。

    牟頔说,你能感受到,他们有那种欲望,只是缺少一个点燃的导火索,“我们一开始还会怀疑做这个节目会不会有人来,结果发现他们在等着这个事,等了很久”。

    新裤子是牟頔眼中的“宝藏乐队”。在不能靠乐队养活自己的日子里,乐队成员各自接了其他工作,主唱兼吉他手彭磊担任过动画片《可可可心一家人》的美术设计,尝试拍过一个叫《乐队》的电影,还是网络歌曲《QQ爱》的MV导演。一直到音乐节和现场演出的市场起来,版权市场回暖,新裤子的几个成员才又回来玩乐队。2017年,新裤子成立20周年时,他们还办了一场“中国新浪潮”乐队回顾展。

    新裤子

    “但凡成立20年以上的乐队,都经历过高潮和这样的跌幅,都是活在了很多个音乐市场的周期里,也都想明白了这件事是我这辈子都要坚持的。” 牟頔告诉界面文娱。

    这也是节目组在选择老乐队上的考量。他们是行业周期的见证者,是过来人,是“故事的讲述者”。这些过来人可以告诉年轻人,玩乐队都会经历些什么——你们一定会经历悲欢离合,分分散散,最后,有的人走散了,留下的人就留下来了。每次到了老乐队出场的部分,导演们总想给他们剪一段很长的纪录片,但每期节目时间有限,大家就一直在内部博弈,“留一点下一次再讲好不好?短一点行不行?”

    在31支乐队中,既有面孔、痛仰、新裤子这样成立20年之上的老牌乐队,也有旅行团、海龟先生这种成团十多年的中坚力量,还有盘尼西林、鹿先森、Click#15这样非常年轻的新生乐队。

    因为做《乐队的夏天》,牟頔开始每天在各大音乐平台上找歌听,年轻一代乐队的表现让她感到惊讶。牟頔用“别开声面”形容一些新乐队给她的冲击。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乐队Click#15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中国竟然有人能写出这样的律动。“至少他们可以让你动起来,有些乐队你听起来觉得表面上是那一回事,但是看到Click#15的时候,整个乐队呈现出的那种气质和舞台表现力,都让人觉得不一样。”Click#15那种很开心的劲儿也跟牟頔印象中乐队的样貌完全不同。

    马东也有这样的感触,他原来对乐队的想像是 “摇滚”“愤怒”“怼天怼地”,但在和乐手们交流时,他发现今天年轻的乐手其实没那么多愤怒。“摇滚乐的本质是一种情绪的表达。在过去西方的反战运动中,那个时代的摇滚乐有表达愤怒和不满的功能,中国刚刚有摇滚乐时也承载了宣泄当时人们压抑已久情绪的工具,但是今天的摇滚乐和今天的乐队就不完全是解决压抑、释放愤怒。”

    牟頔觉得,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格莱美都同步网上直播了,年轻人对于音乐的接触更丰富了,玩音乐的想法也会不同。从经济发展层面看,乐队本身就是富足生活的产物,在美国也是因为很多人家里有了车库,车库里配了鼓,配了贝司和吉他,然后年轻人们开始聚在一起玩乐队。“我们觉得中国的经济发展到了乐队文化迸发的时间,这个时代也该有更多新的乐队出现了。”

    Click#15

    虽然汇集了这么多重量级乐队,《乐队的夏天》并不想只做一个关于音乐类型的节目。你会发现,《乐队的夏天》没有做很多强戏剧性的设置,也没有渲染乐队间的冲突。牟頔说,这是因为没有任何乐队吵架,他们只是很真实地表达,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倒是乐队内部常常会因为选什么歌、怎么改编这些问题吵起来。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乐队和歌手甚至和唱作人都是不一样的,最明显的就是一个人和几个人的区别,后来和乐队聊天他们发现,每一个人在回答“什么是乐队”的时候都会提到“乐队就是我们的家”“这就是我的兄弟”。

    “天天打,天天吵,但是永远也分不开,谁欺负他也不行。你能想象那种画面吗?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共同的目标,谁也离不开谁。”牟頔告诉界面文娱,乐队那个“队”意味着人和人之间都有复杂的联系,那是做一档乐队节目跟做单人音乐节目不同的地方,也是故事的源泉之一。

    “你们觉得乐队需要夏天吗?”

    几乎是刚开始筹备,牟頔就确定了《乐队的夏天》要做一个带有比赛性质的真人秀节目。真人秀展示人与人之间的故事,比赛则会设置互相翻唱、主题改编等形式。

    很多乐队会问节目组,为什么一定要参与一个比赛?我们去音乐节没有比赛,就只是表演让自己开心的东西。节目组反复解释,综艺节目是为观众服务的,观众想看的东西里面一定要有起承转合,一定要有悬念和故事。

    “就像你们写歌也得有情绪,做节目也一样,每个不同的形式的作品都有应该要坚守的逻辑。如果你不接受比赛,你可以不参与,但是如果你参与了,你必须得接受带有赛制的节目。”牟頔这样说服乐队。

    但另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不同类型的乐队放在一起,该怎么评价?

    和《奇葩说》一样,《乐队的夏天》把所有的投票权都交给观众。现场有100个大众乐迷,每个人有一票,20个专业乐迷,每个人有两票,台上5个超级乐迷,每个人有10票,且每一次可以投出0到10票中的任意一票。节目设置了密集的淘汰赛,第三期之后可能就只剩下15个乐队了。

    集合了这么多重量级乐队,找谁来做嘉宾也是个问题。节目现在请来的5位嘉宾分别是吴青峰、欧阳娜娜、张亚东、乔杉和马东,高晓松担任首发特邀嘉宾 。嘉宾在节目中承担“超级乐迷”的角色,他们观看表演、向乐队提问题,与观众一同了解乐队文化。

    “每个超级乐迷请来之后,我们都会问乐队,他坐在那,你们觉得怎么样?不能让乐队觉得为什么是这个人坐在这儿。”乔杉之前就想过要组乐队,还演了电影《缝纫机乐队》,所以很多乐队都喜欢他。请来欧阳娜娜,则是因为很多乐队都跟节目组提议说,特别希望节目里面有漂亮姑娘,所以第一次录制完之后节目组紧急调整,在超级乐迷里加上了欧阳娜娜。“唱片公司都是不懂音乐的人在做的,所以可以不用理”,第一期节目里,超级乐迷、资深音乐制作人张亚东就表现出犀利严苛的一面。牟頔说,很少有乐队会请其他制作人来做他们的音乐,但张亚东是几乎所有乐队都提到的他们认可的制作人。

    和很多音乐综艺不同的是,《乐队的夏天》没有音乐总监。“乐队就是因为他对于音乐有同样的判断在聚在一起的,即便是张亚东给乐队提意见了,也会有人说我不想这么编”。节目组索性把主动权给到乐队,提供给他们出一笔音乐制作费,乐队可以用这笔预算去请他们觉得可以对一首歌的呈现提供帮助的人。

    《乐队的夏天》能给乐队带来夏天吗?一个不得不提的现象是,最近两年,《中国有嘻哈》一类音乐节目的火爆使得小众文化出圈,随之而来的是一部分人对于小众文化“饭圈化”的担忧。

    让牟頔印象深刻的是,刚开始做《乐队的夏天》官方微博时,就有很多滚圈的网友冲过来评论说,谁告诉你们乐队需要夏天的?你们把乐队弄火了,现场演出要涨价了。“他们想要代表乐队说,乐队就想活在小众视野里,但后来我们和乐队聊,问他们第一个问题是,你们觉得乐队需要夏天吗?你们想要走入大众的视野吗?所有人都是肯定的回答:需要。” 牟頔觉得,做音乐的人,谁不想要被更多的人听到,乐队为什么不能成为偶像,披头士也是时代偶像啊。

    牟頔没有改变乐队圈的野心,但通过做这个节目,她开始觉得,乐队已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小众、地下的状态了,他们可以走入大众视野,他们做好了准备,也希望被更多的人听到。

     7 ) 当年的酷boy,如今中年朋克的进击

    1998年,新裤子同名的第一张专辑发布,上来第一首歌是《I'm ok》,彭磊扯着他的大舌头,傻乐乐地唱着:

    “今天我们没有女朋友,明天我们没有女朋友,后天我们没有女朋友,以后我们没有女朋友,I'm ok,I'm ok Ya Ya Ya Ya,All right!”

    这首《I'm ok》是成型于1996年、乐队的第一首单曲,那时候,还是北京工艺美校穷学生的彭磊和他的同学尚笑、刘葆一起组成了新裤子的前身乐队,“金属车间的形体师傅”,一个听名字傻兮兮的像金属的朋克乐队。

    不久后,他们遇到了师兄也是现在摩登天空CEO的沈黎晖,一拍即合,摩登天空横空出世,新裤子也随之诞生。

    ©️新裤子早期朋克时期

    ©️现在的新裤子

    超级乐迷周北树在《中国摇滚编年史》里写到新裤子诞生时,一连激动地用了各种形容词:中国最时髦、最复古、最活力、最耀眼、最新浪潮、最别具一格、最怪力乱神的朋克乐队,新裤子诞生。

    基本上也可以代表了新裤子在乐迷群体间的高认同和高人气。

    只是,作为朋克乐迷的我之前倒是一直不太看得上新裤子,毕竟认真说的话,从首专之后,新裤子后面那么些年出的专辑都跟朋克没什么关系了,明明可以管它叫新浪潮乐队、迪斯科乐队,但人们一提起新裤子,似乎还是很容易把它想到朋克乐队里。

    最近几期的《乐队的夏天》,两两乐队被分到一组捉对厮杀,新裤子和反光镜狭路相逢,为什么选对方?用彭磊的话来说:“我们是脱离了朋克队伍的一方,而他们还留在朋克队伍里。”

    ©️乐队的夏天

    新裤子改编了一首汪峰的《花火》,成军20多年、均龄超40岁的他们用爆炸性的演出点燃了台上台下,台下的年轻孩子都跟着音乐挥舞跳动,在一旁坐着的刺猬乐队的主唱子健却默默流下了眼泪。

    有些人说,很多年没有看彭磊这么唱了。彭磊在歌里唱“所以我,开始变了。”不是翻滚燃烧的热量,不是激情四射的青春,而是几个中年朋克微不足道又孤独倔强的进击。

    ©️乐队的夏天,新裤子改编唱了《花火》

    想起比赛之前,彭磊曾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们得赢反光镜,我们乐队有仨孩子,比反光镜还多一个呢!我们得留下,养孩子真的不省钱。

    有些伤感,已经是几个孩子爹的他们还记得当年那个傻憨憨唱着“今天我们没有女朋友”的朋克青年吗。又想起曾经那些个口齿不清、呆头呆脑的朋克青年怎么样了?他们还站在这里吗?

    97、98那阵,当彭磊和他的新裤子签了摩登天空,正预谋筹划着自己第一张专辑的时候,北京的另一边,一个叫五道口的地方,同样正孕育着一场革命。

    可那会,没人会这么说,那只是个充斥着臭水、酒精和红灯区的小胡同,拥挤着各类小商铺、酒吧和小摊儿,一片鱼龙混杂,走到尽头,有个俱乐部名叫“嚎叫”,中国最早的一波朋克们就盘踞在那里。

    ©️90年代末的北京五道口,“倒退30年,五道口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说基本上就是农村,就是10年前也基本上是一幅城乡结合部的面貌”图片和引文来自王迪微博

    “嚎叫”来自PIRMAL SCREAM(原始嚎叫)乐队的名字,来自挪威画家蒙克的画,也来自金斯堡的长诗,但那不重要,反正它实打实就是中国的CBGB(纽约的朋克大本营)。

    1997年4月8日,一场几乎是中国朋克乐史上最重要的集结演出开始了,69、脑浊、反光镜、A boy、2月30、体液、无信仰的宝贝...以“无聊军队”这股朋克势力为主的乐队们汇聚在了这个只有78平米的小小酒吧里。

    只能容纳100人左右的嚎叫突然一下子涌进了200多的观众,躁动的表演、四溅的汗水和啤酒、挥动的拳头、爆裂的嘶吼,人们也是第一次领教到了平常只能在磁带里去想象的朋克现场。

    ©️98年嚎叫万圣节演出,图片来自王迪微博

    嚎叫的老板之一吕玻后来曾这样回忆当时的情景:

    脑浊、69、A boy凌厉的现场冲击力让所有的观众目瞪口呆!在特定的环境、时机和观众群面前,他们音乐里的爆发力是如此强烈! 那时候北京的观众还不知道什么是POGO,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随着脑浊的SKA起舞,更不知道如何跟着A boy挥动拳头,但现场还是乱做一团,人们的鞋子在低矮的天花板上飞舞,啤酒和汗水四溅,每个人的心跳速度都基本跟鼓点一样,那晚,人们知道了什么是HARD–CORE朋克,什么是ska朋克,什么又是OI!朋克。——吕玻《嚎叫俱乐部与北京朋克的故事》

    后来,人们便把混迹在此的、以嚎叫为根据地的五道口朋克们称作“无聊军队”

    无聊军队的乐队们频繁在此演出,几乎毫不客气地把嚎叫当作了自己的根据地,接下来还有随之被吸引来的各类群体,杂七杂八的乐手、他们的朋友和果儿、附近地区打口店的消费者、旁边语言学校的学生、各类或先锋或时尚的边缘人,无所事事的混子...

    玩朋克的乐队突然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一大茬,打口店里的朋克专辑很快销售一空,街上似乎到处都是穿着OLD SCHOOL服饰、染着彩色头发和衣服上吊着链子的朋克青年。

    ©️99年夏夜嚎叫外,图片来自王迪微博

    后来给脑浊、69、A boy和反光镜这四支乐队录制了那张著名《无聊军队》专辑的王迪曾写过一首歌,歌名就叫“五道口1998”,他在里面唱:

    “嚎叫俱乐部开心的地方/漂亮的色骨老头没法上/可攒的帽衫t-shirt很便宜/诶走去赶个朋克集/朋克音乐初到但有力量/别看个小他个个精壮/在这儿生命不发霉/隔壁有我暗恋的鬼/这儿的生命没错对快乐已经无所谓/这里有梦想但没有希望。”

    嚎叫甚至还名气大到出了国,那时候,几乎所有著名的西方媒体听说中国五道口有个朋克根据地,都赶忙赶过来拍摄过这帮人。

    ©️当时的嚎叫手写演出海报

    可以说,北京地下朋克运动最辉煌的时期,是跟随着嚎叫一起出现的。嚎叫虽然很短暂的存在了一年半就歇业了,但朋克并没有因此衰落,反而还有了中国第一张朋克唱片出现。

    1999年,从嚎叫出来的脑浊、69、A boy和反光镜终于录了一张朋克合集,这就是《无聊军队》。

    ©️《无聊军队》专辑封面

    69唱“朋克万岁”,唱“一代”,唱“革命”,唱“有中国特色的Rock n' Roll ”;脑浊唱“叛逆是为了自由”,唱“我是顽主”,唱“My Hardcore”;反光镜唱“嚎叫”,唱“无聊军队”,唱“别上当”;A boy唱“我们绝不妥协”,唱“对你的生活喊OI!”

    怪声怪调,非常粗糙,很是简单,却又异常认真,或许歌声里的那些愤怒和思考仍是浅薄的,但却是当时年轻人们所能听到的最真实的来自自己这一代的声音。

    《无聊军队》发行时,唱片封面上写着“十年后经典朋克乐唱片”。如今看来,他们做到了。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个10年,《无聊军队》都仍是中国朋克音乐经典中的经典,也是那个朋克时代的缩影。

    当然,那时候,除了签了摩登的新裤子,除了无聊军队这一波,还有他们的朋克前辈,地下婴儿

    ©️地下婴儿乐队

    地下婴儿被公认的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第一支朋克乐队,乐队的核心高幸和高阳两兄弟的传说早在嚎叫成立前,就已经响彻了北京城。

    据说,那时候有很多人都曾看到有一对染着统一橙色爆炸头的兄弟,开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跋扈在北京街头,不用怀疑,这就是高氏兄弟。

    1996年,凭借一首《都一样》,地下婴儿在地下音乐圈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一年后,魔岩唱片在发行的《中国火》唱片里便收录了他们两首歌,一首《种子》和一首《觉醒》,彻底奠定了他们的江湖地位。

    再到1999年的专辑《觉醒》一发,几乎没推广的情况下光正版CD和磁带就卖了6万5千张,据说乐队一次去东北城市演出,要签名的十几张碟里,就有一多半是盗版。

    ©️地下婴儿的《觉醒》封面

    “我要把我的热血和大便,都通通抛在这旗帜上面”,地下婴儿有些愤怒、有些热血、又有些悲伤的声音彻底传到了中国大地无数的乐迷群体间。

    朋克这种音乐也在国内遍地开了花,在世纪末的那几年到达了高峰。

    武汉有吴维和他“让所有朋克闭嘴”的生命之饼(SMZB),新疆有凶猛硬核的舌头,南京有后朋翘楚P.K14,北京有新裤子、脑浊、反光镜、诱导社、69、A boy,有最早的青少年朋克花儿乐队,还有在无聊军队影响下诞生的全女子朋克挂在盒子上,有新生的蜜三刀、哎吆、逆子...

    ©️生命之饼(SMZB)

    ©️挂在盒子上

    但这个故事也就到世纪末结束了,因为,随着新世纪的到来,朋克似乎瞬间就变成了“很土”的事情。

    当然,也有一直坚持在做、甚至直至现在的朋克乐队,比如出现在《乐队的夏天》里的反光镜,反光镜在和新裤子PK之前,主持人问他们有什么要对对面说的,反光镜冲着新裤子大喊道:“朋克不土!”

    而新裤子只是笑笑说“我们说朋克土其实只是说我们自己,因为很快转变风格了嘛”。

    ©️《乐队的夏天》里的反光镜

    到2000年的第二张专辑时,那个曾唱着“这是我们的时代”、唱着“你是我的雷蒙斯”的新裤子,就"叛变"革命了,他们开始大量使用起合成器,歌唱“流行一代”,歌唱“Disco Girl”,再到之后的《龙虎人丹》那张专,彻底转变成了新浪潮和合成器流行乐队。

    后来,就连新裤子的创始成员刘葆都觉得他们已经 “变成了一支娘娘腔的同性恋乐队”,于是断了新裤子、转而加盟蜜三刀,玩回了自己的Oi!朋克。而新裤子则继续着之后不断的风格探索和改变,到现在他们的代表作《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广为传唱时,我已经不听新裤子很久了。

    69和A boy当年就已夭折,花儿早已唱起了“没朋克声,只闻钱声儿”的口水歌,脑浊的主唱肖容几年前离队了,地下婴儿世纪末就不再唱了,诱导社一直断断续续地艰难存活下来。

    但朋克不会死,只要还有SMZB,有反光镜、有诱导社在坚持着,有牙龈出血这些新的小乐队在地下流转着,有《继续嚎叫》这样的新合辑,有地下婴儿和挂在盒子上近几年的重新开始活动,甚至只要有新裤子这样哪怕一首站在舞台上让人看到朋克精神的浪漫进击。

    ©️地下婴儿今年在做新的巡演

    《乐队的夏天》里,彭磊这样感慨“今天在坐的差不多一半的乐队当年都是特别帅的小伙子,现在都成了一堆中年人,大家坐在一起,真的挺难过的。”

    地下婴儿的高阳在采访里说:”别在意朋克这两个字,在我的年龄,我已经不聊“朋克”了,人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不在乎外在标签,人活一辈子,你找不到真正的自己,我也找不到,可能有时会找到一点点,可能再过几十年,我们都走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说中国朋克现状怎么样,我只能说和世界朋克现状一样。用乔克雷的话说“欢迎来到伟大的朋克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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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卷卷毛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

     短评

    评论区真够难听的。也不想想都什么时代了,还在这排斥贬低萌新呢。做个节目多让人知道不挺好的么。就算是节目垃圾,被阉割的,没摇滚精神,但起码也能吸引观众,然后再筛选呗。不然全靠你们?音乐节livehouse反反复复都是你们这些人,非要把自己圈起来才好玩呗?还朋克摇滚呢?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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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剪头发了
    • 还行

    我觉得马东米未来做节目是合适的,因为完全不相干有更少的利益关系(不信就想想隔壁创造营里面还有多少哇唧唧哇的人)。其次就是乐队也要生活,也要吃饭,也需要更多的粉丝,参加节目没什么不好的,好好听歌好好看节目,希望之后还是音乐节和livehouse见,因为演唱会可能会买不起……

    13分钟前
    • kakaka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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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较幸运提前看到了第一期,一把年纪看到张亚东跟痛仰、面孔追忆往昔,还是很开心的。能爆的节目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沉浸感做的非常好,裹挟观众的思绪,所以马东老师确实有点出戏,沉浸感的部分基本是张亚东跟高晓松完成的。可能受制于小清新的需要,节目并不是硬核摇滚现场,而大多数是商业live乐队继续扩大认知和商业价值的一种尝试。但总的来说是个有质量的节目,反光镜和旅行团唱的时候,我真的颅内高潮了。

    16分钟前
    • 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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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预言:你喜欢的小众乐队上了节目 人气一骑绝尘 如愿以偿破圈圈粉 你发现他们被人当成了爱豆 还拥有了后援会和站子 livehouse票价坐上火箭高攀不起 你有点想吐

    20分钟前
    • 钮钴禄哥斯拉
    • 还行

    彭磊唱完,我想我该来打个分。新裤子的绝望没有年轻人可以逃得掉,“到现在我们还是特别平凡”。

    25分钟前
    • ne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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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青峰看完之后微微一笑,自己依旧是中国乐团的Top5

    29分钟前
    • 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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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目有好好的进行科普,主持人请的也不错,乐队的表演挺棒的,有这样一档节目是好事!有些人的嘴脸真难看,你真心喜欢一个东西不是希望这个圈子里的人活的更好一点?不希望大家都感兴趣,吸引更多的资源和人才进来?你关注的是,怕喜欢的小众被更多人看见,显得你不够逼格?音乐节票价高了你买不起???买不起就不买啊,让他们生活的好一点不好吗?!你看看这帮人有几个能够做音乐养活自己的!周杰伦的演唱会两千不嫌贵,音乐要vip也都赞成,口口声声说支持原创,支持版权,怎么到了这就变脸了呢???

    31分钟前
    • 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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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评一星说乐队的秀质量很差,在 韩综《超级乐队》那边打五星。你可以说中国音乐不如日本,玩音乐几年的我绝对有自信说中国音乐完爆韩国音乐不知道多少条街。我很喜欢在《超级乐队》登场过的youngso kim,今年日本指弹冠军。我现在也在学习他的冠军曲子like a star。但是这不影响中国摇滚中国乐队完爆韩国。而且《超级乐队》出来的歌几乎都是流行而且加管弦乐震撼很正常,中国管弦乐一样吊锤韩国。不是抵触萌新,而是萌新球鸡儿不懂,在这里秀智商。追星就老老实实在微博追,自己爱听韩国口水歌就去听,如果诋毁中国顶尖乐队我就要怼你。还有吴青峰跟五月天都算不上中国乐队前五,ok?

    34分钟前
    • Starry_小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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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应该叫"流行乐队的夏天",快进看了第一期,听了所有的歌,挺让人失望的,这31支乐队中除了极少数的,绝对代表不了中国目前的摇滚乐&独立音乐。

    39分钟前
    • 年年跳大神
    • 还行

    这不是一个专为摇滚乐迷制作的节目,这是一个为大众制作的节目。摇滚乐不应该只被一小部分人所知,永远怀念那个时代。

    40分钟前
    • 哈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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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男团上这个节目,被公开处刑。

    43分钟前
    • 克隆小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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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评分这么低很奇怪,喵了眼评论区就懂了,拜托这节目受众不是专业乐迷好不啦,本质还是档娱乐节目,不是音乐节。娱乐节目自然有娱乐节目的做法和节奏。至于什么小众的被更多人喜欢了就变了味了什么的言论,你们口口声声的摇滚精神呢?

    48分钟前
    • PR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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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人有个毛病:几代人没能解决一丁点的事情,怪罪一个综艺节目没能解决一大半。不管给别人贴标签还是给自己贴标签都是傲慢和狭隘的表现,说白了无非就是标榜和扣帽子。作为一档综艺我觉得它已经做得够好,够真诚,够欢乐,够有品质。即便中国摇滚依然没有未来,但有一档真正的带领大家学会听音乐的节目已经足够可贵,这些年垃圾音乐类选秀太多,能大众化的同时还涉及到观众音乐素养却是头一个,这已经是不小的突破。

    52分钟前
    • 铃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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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活乐队,能够鼓励新乐队出现和成长的,不是你们大家心里的那点净土情节。没有人听,没有人看,观众沉浸在孤芳自赏的得意中。死掉的就被搬上神坛,成为部分人叹息的佐证,小圈子里没有一个人想着挣开它、走出来、宣扬开去。即使是商业化的推广,也是积极的,初学者有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有些人迫不及待地表露自己的失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57分钟前
    • 燕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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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猬的子健,是我唯品会的同事,一个程序员

    1小时前
    • 黑泽明与昆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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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论区一片哀嚎唱衰,大可不必。音乐节livehouse没这个节目,过去两年价格照样蹭蹭上涨,所以别夸大一个节目的影响。前面的政策也早就有,不是你一个节目才有想法的,今年70大年各位能看就看吧,何勇不是说过吗:今后的历史会证明这一切。

    1小时前
    • 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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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磊鬼畜,石璐打鼓;杨策弹琴,阿龙讲古。盘尼西林该输,欧阳娜娜添堵。千言万语一句,还是大老师威武!

    1小时前
    • 大头绿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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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斯与帆,九连真人,感谢节目组能发现这些宝藏乐队。

    1小时前
    • 作(Z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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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了摇滚乐力所能及的全部尊重

    1小时前
    • 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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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说嘻哈,流行什么的就不厉害。但是摇滚就是特马的最牛逼的!你再发明一种音乐类型,摇滚还是最牛逼的!就这样!

    1小时前
    • Steven 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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